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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冈在走廊里走着。他心想,我会被打死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留在网走町医院里的病妻和孩子们的身影。如果自己死了,妻子也许会流落街头的。可是他又想,如果想到战争令许许多多年轻男子死去,自己尽管只活了四十七年,应该也算是幸运的吧。

龟冈在所长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敲了敲房门打开门。坐在办公桌前翻阅文件的所长脸色陡变,站起身来。

龟冈走进屋内,转告大尉的要求。所长立即拿起电话听筒。对方是检察厅,所长接听着电话点了点头。

“同意移监。”他说道。

通过译员听到此话,大尉将手枪收进枪套里。

龟冈感到愤懑。大尉他们不知道佐久间这个犯人有多么可怕,想要移监,肯定是以为把未决犯佐久间关押在只收容已决犯的刑务所里是违反规定的。他们会用吉普车押送佐久间,完全可以想象佐久间会在半途中逃走,一旦逃脱,自己作为戒护课课长也难辞其咎。

龟冈和大尉他们一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如果发生逃跑事故,我是有责任的。我要派两名部下随行,唯独这件事,希望你能同意。”龟冈用不容争辩的语气说道。

译员翻译了龟冈的话,大尉露出不悦的神情,默默地向办公楼外走去。

龟冈命令两名佐久间的专职看守护送,把佐久间带到走廊里。看守握着法绳坐上吉普车。吉普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大门外驶去。

雪花飘舞,气温也降到零度以下。

12月1日,监舍的每个通道上都放置了一个火炉,允许服刑人员穿上细筒裤、短布袜。札幌市内银装素裹,在晴朗的夜晚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寒光。

龟冈知道12月16日佐久间因杀人罪在札幌地方法院被判了死刑。可是,听说法院指派的律师不服判决,作为正当防卫导致的伤害致死罪立即上诉。佐久间直接被关押在大通分所里。

过年后,龟冈的妻子和孩子一起从网走町来到札幌,住进机关宿舍里。寒意刺骨,机关宿舍里只焚烧掺杂着少量煤粉的煤炭,所以夜里他们必须早早地钻进被窝里。

妻子因为几乎搞不到粮食总是一副忧郁的表情。配给是甘薯粉、橡子粉等,而且连这些都经常停止配给。她拿着衣服等物去农村,但能交换回来的大豆、杂粮为数戋戋。食物优先给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吃,她吃得很少,所以营养失调,牙齿缺损。

这时,佐久间的表现也从大通分所传到了龟冈的耳朵里。据说,佐久间说要锻炼身体,在牢房内做柔道中的倒地动作和倒立,还极其敏捷地攀爬牢房墙壁,甚至将手触碰天花板。看守即使制止,他也充耳不闻。甚至还传说,在那期间,看守们也随佐久间的意了。佐久间威胁说,看守如果采取严厉的态度,我是不是也可以向进驻军投诉?奥克斯·福特大尉公开宣称要把对犯人有殴打等行为的看守送上军事法庭,所以看守对佐久间的威胁很害怕。分所里很多看守都是战争结束后录用的,根本没有人以强硬的态度对待他。根据佐久间的要求,好像给他的伙食量也增加了。

进入1947年2月不久,分所长向刑务所所长诉说佐久间有可能会逃走。据说佐久间把以前三次成功越狱的事告诉看守们,反复说最近要从这里逃走,看守们对他已经完全唯唯诺诺了。

龟冈被所长请去征求意见。

“就让他这样下去吧。是听从奥克斯·福特大尉的命令才移监的,我们没有责任。”龟冈回答。

龟冈心想,奥克斯·福特大尉依然怀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日本人是凶残野蛮的国民,很敌视刑务所的狱卒。可是,刑务所虽然按规定对犯人采取严厉的态度,但《根据感化教育的基本方针》,从心底里是希望把犯人教育好后送往社会的。尽管正处在粮食危机的时代,但给犯人配给的伙食量令普通人都感到羡慕,还煞费苦心地收集燃料让他们洗澡。战争中即使札幌刑务所也关押战争犯罪的外国人,但战争结束后狱卒没有受到美军的处罚,只能是因为刑务所给予了温情对待的缘故。奥克斯·福特大尉好像认定刑务所对犯人很残忍,这是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