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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电脑,看到自己有封邮件。它不知来自谁,是以富有韵味的老式字体打出的:
要钱吗?城里的有钱舅舅。
他纳闷是哪个笨蛋开这个拙劣的玩笑。大概是哪个知道他窘境的朋友吧。谁呢?让·卢吗?毕加罗吗?台里的哪个人吗?
谁是这个“有钱舅舅”呢?有那么一会儿,他竟然想到了那个美国人,调查谋杀案的联邦调查局特工。他的眼睛盯着你看时,比那个打进来电话的声音还要令人不寒而栗。没准他想借此给他施加压力。不过他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他要不就是把你摔到墙上,暴打你一顿,直到你偃旗息鼓。
他回忆起整个事件。那些电话对让·卢来说真是天上掉下馅饼。他现在比披头士还要红。虽然这些电话让他感到痛苦,不过等最后他们抓住凶手以后,他就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了。这个男孩正在走红啊。而他,劳伦特,只能仰头看着他日日高升。想想吧,是他把让·卢介绍进电台的,几年以前,他在赌场广场的巴黎咖啡馆前第一次遇见他。他目睹了后来让他赚到博索莱依的豪宅的那则逸事。多年以后,他才意识到帮那个老家伙救下她的杂种狗,就像是买了一张中奖彩票一样。
他的命总是这样,只能观望别人走运。他总是看着别人被好运击中,而这运气要是偏离一丁点轨道,没准就能砸中他了。
他上去和这位长着黑头发、绿眼睛的救狗男孩搭话,后者突然成了注意焦点,不安地回避众人的目光。因果相联,劳伦特被让·卢与人沟通的方式触动,他能同时让人觉得他既随和,又关注你。他叫不上来这是什么能力,但是相信它能打动任何与他交谈的人。尤其是像他自己这样的人。
毕加罗并不是傻瓜。劳伦特一把男孩当做“声音”的主持候选人推荐给他,他就明白了这男孩的价值。这个节目劳伦特已经策划很久了。他看到老家伙的眼睛充满兴趣地亮了起来。让·卢对电台一无所知,所以他可以成为合适而廉价的候选人。一个理想的入门者。这样可以一箭双雕,一个几乎不用花费多少的新主持人。两个礼拜的录音训练之后,让·卢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声音”终于开播。它一帆风顺,越来越受欢迎。听众喜欢这个男孩。他们喜欢他说话和沟通的方式,他的风格充满想象,离奇古怪,充满了简单易懂的大胆比喻。
甚至杀手也喜欢。劳伦特妒忌地想。
无意中,那则关于两个在海上迷失的男孩获救的消息把“声音”变成了一个现在这样的关心社会事务的节目。它成了电台和公国的光荣和骄傲。也成了令苍蝇般的赞助商嗡嗡追赶个不停的节目。
主持人成为了他一手策划的节目的明星。关于这个节目,他越来越没有话语权,日益被推到一边。
“滚开吧,你们所有的人。事情会改变的。它必须改变。”他自言自语道。
他打印了关于夜间节目的笔记,惠普打印机吐出纸张。他们会改变对他的看法的。他们所有人都会,尤其是芭芭拉。
他又想起了她红色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的样子。他们曾经同居过,分手后他就日益走上下坡路,直到一切都濒临毁灭。她试图和他并肩作战,但是和有赌瘾的人很难坚持下去。一段漫长的反复之后,她坚决离开了他,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比过他生命中的另外四个女人:方块、红桃、黑桃和梅花。
他离开摇晃的椅子,把打印出的纸张塞进文件夹。他从当衣架使用的扶手椅上拿起件外套,出了门。外面的环境和公寓里一样不堪入目。他叹着气关上门。电梯坏了。大楼经理又多了项美德。他在昏暗的黄色灯光中走下楼梯,手蹭在米色墙纸上。像他一样,这墙纸如今也已破败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