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宇文泰之死(第4/11页)
宇文护的心缩紧了,这个老滑头,他看出端倪来了!
独孤信勃然大怒,持槊在手,纵马直冲向赵贵,怒吼道:“赵贵,你没见黑獭已危在旦夕,难道你想在这里逼死他,谋害主上?”
眼见槊尖快要扎到自己胸前,赵贵连忙拨马逃走,直驰入雪原中。
他深知独孤信的脾性,重情义,守信诺,此刻自己要再次强迫宇文泰掀帘相见,说不定独孤信真会取自己性命。
可是,赵贵细思之下,仍觉有异,虽然一部大胡子遮住了半张脸,但宇文泰的眼神他很熟悉,永远是那样威严、那样冷冽、那样骄傲、那样不可一世,而刚才他看到的宇文泰,却一直在躲闪着赵贵的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一场突如其来的伤病,就算能让宇文泰的肉身彻底倒下,却绝不可能从灵魂深处彻底摧毁这个英雄豪强。
或许,那人不是宇文泰?
没有人再理会他,在独孤信所率大军和宇文护部下的护送下,宇文泰的青盖安车直驰入长安城门,赵贵望着大军前去卷起的一地雪浪,不禁顿足而叹。
他本来是想在宇文护带着宇文泰的遗诏入城之前,抢先一步,收拾掉宇文护,其他宇文家的儿子们年纪幼小,无力带兵对他对抗,如此一来,从前宇文泰独掌的执政大权,就算不被他赵贵一个人独享,也会由六官一同瓜分。
况且独孤信为人温和、从不争权,凭资历、凭兵力,赵贵至少可以独镇一方,不必像从前那样事事听令于宇文泰。
运气好的话,于谨已老迈年高,过两年一命呜呼,再笼络好独孤信,自己岂不是又成了第二个宇文泰?
可惜宇文泰还剩一口气,更可惜独孤信无心权位,为了护卫宇文泰,不惜与自己作对。
赵贵带兵赶上前去,见独孤信大槊不离宇文泰车乘左右,始终对自己横眉冷对,赔笑道:“如愿,我也是为了大家好,防备有人暗中给我们设圈套,倘若黑獭还活着,那是最好,可倘若他真的已死,难道我们还要听宇文护那小子的号令么?”
独孤信冷着一张脸,看也不肯看他,道:“大冢宰活着,我听他号令,大冢宰身故,我守他遗命,大宗伯不必多言!”
不远处,就是青色的长安城墙了,城墙上无数全副盔甲的箭手与守卒,墙下的城洞两边,依旧有重兵守护,今天的长安城,所有六官与宗室的兵力,都齐聚此处,观望着宇文泰身亡后突变的西魏格局。
当宇文泰的安车缓缓驶入长安城门,老于谨骑马迎上前来,向宇文护远远丢去一个微妙的眼神,宇文护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重重咳了三声,道:“禀报大司徒,大冢宰已昏迷不醒,难以康复!”
黑色车帷之后,尚书左仆射李远听得这声暗号,转手从腰间拔出长剑,不顾面前“宇文泰”惊恐的眼神,捂住他的嘴,一剑扎在他心口。
车壁暗处坐着的两个小黄门,赶紧七手八脚把“宇文泰”的尸体拖到后车厢,用绸衾包扎起来,露出被子下的另一个“宇文泰”来。
这个“宇文泰”早已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
前日晚上,宇文泰在宇文护、宇文觉等人的陪守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受伤病重后,加上连日惊恐,宇文泰病体缠绵、伤口溃烂不堪,从前骁勇过人、人称“匈奴儿”的宇文泰,在生命的最后,发现自己连伸出手去抚摸宇文觉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含泪道:“陀罗尼,爹本想给你打理好九州天下,修建好传承万世的龙椅,没想到天不永年,爹只能在这里撒手而去,留给你半壁江山,还有动荡不安的长安城……爹以为自己还年轻,想最后再护持我们宇文家一段时光,可此刻爹再没有力气了,陀罗尼我儿,你太小了,爹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