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4/5页)
“你看啊,”秦汉顺手把桌面上的两只酒杯推到一起,“两个人,构成几个关系?一个。”然后他又推过来一只酒杯,问:“再增加一个呢?”
“怎么啦?”丁一傻呆呆地盯着那三只酒杯。
“酒杯增加一个,关系却不止增加了一个。”
丁一还是没懂。
“三个人,构成几个关系?”
“噢——我懂了,你是说那两个女人也得,相爱?”
秦汉喝一口酒,冲丁一翘翘拇指:“当然啦,再多几个也有可能。”
“那他们,我是说诗人和他的两个女人,是这样吗?”
“不这样,早晚就还是个荒岛。”
“哇——!真有这样的事吗?”丁一由衷地赞叹,由衷地感到欣慰、鼓舞。我却注意到秦汉话中有话,便又问:“你说‘再多几个也有可能’,这话啥意思?”
“既然可以多,为什么不再多些?”
“是呀,”丁一说:“为什么不可以多些、再多些呢?”
秦汉说:“你问谁?”
“当然问你呀?”
“我怎么知道?”
“萨说这话是你说的呀?你说,既然爱情是这人间最最美好的事物,照理说就该让她扩大,怎么倒是要尽量地缩小呢?”
“对,是我说的,怎么啦?你找到答案了?”
丁一瞠目,语塞,速冻般僵在那儿。
我亦不免慨叹连连:刚才我还说他丁一呢——你没听见,是因为你不愿意听见。现在看来,这逻辑还可延伸:你想听见你就能听见,你想听见什么你就能听见什么。只要你想,你就能把(秦汉的)一个疑问句,听成一种怂恿,甚至于听成一句号召。
“好吧好吧,”丁一无奈地摇摇头,“那你说,‘丹青岛’怎么了?”
“诗人和他的女人们……不不,这样说会让他们愤怒的,他们一向强调平等,所以只能说:他们仨。他们仨远避尘嚣,离开大陆,在南方一个小小的海岛上建立了他们的非凡之家,读书吟诗为乐,养蛇养蝎为生,再种些瓜菜自用。海岛上有的是荒地,种什么都行;海水中有的是小鱼小虾,以及各种浮游生物,养什么也都不是件很难的事。全蝎是味药材,蛇肉、蛇胆也都是药材,蛇皮的用处就更多了,这些东西有人来定期收购,同时给他们带来日用品。‘丹青岛’上的人们相信,活着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物质,够了才是富有。他们立志要过一种与这尘世大不相同的生活,享受朴素,享受智慧,享受爱情,就像有位大哲学家说的:‘诗意地栖居’……是呀,这不是诗吗?这才是诗。否则你说,什么是诗呢?”
“那,现在呢,他们?”
“我说的就是现在。”
“还有呢?”
“我就知道这么多。”
“唔——,简直不敢相信!”丁一赞叹不已。
丁一又问:“你认识他们?”
“我认识的人,认识他们。”
我看秦汉这话里又有伏笔,但丁一已然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了不起,了不起!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了不起!”
“是呀,”秦汉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你啥意思?”
“但是他们,我是说‘丹青岛’,并没能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什么问题?”
“如果可以多,为什么不可以再多?”
“我还是听不出这跟‘诗人岛’有何相干?”
“人的欲望我了解。”
“诗人到底是谁?”
“你又问他是谁。我告诉你:谁也一样。”
“那,”丁一说:“我看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嘛。”
“对,甚至很好,但这是戏剧!”
“戏剧?可你刚才说是真的呀,你不是又跟我玩什么花活吧?”
“是真的,但只能是戏剧。”秦汉说:“戏剧的要领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
“有限的——用你们的话说就是‘约定的’——时间,有限空间,有限的人物,和有限权力。”
“权力?”丁一笑道:“这我怕你是文不对题了,我们的戏剧恰恰是要放逐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