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9页)
“弗里德里赫,给我们准备吃的。”他由兵士们簇拥着走进了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指给他的那个房间,整座房子里马上就充满了谈笑声。
“妈妈,你懂吗?他们要鸡蛋,要生炉子。”刘西雅轻声说。
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仍旧站在穿堂里不吭声。
“你懂吗,妈妈?要不要我去拿劈柴?”
“我都懂。”母亲说,她的姿势不变,似乎有点过于镇静。
一个并不年轻的兵士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下颚翘得厉害。一道伤疤从船形帽下面一直延伸到眉毛。
“你就是弗里德里赫吧?”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态度镇静地问道。
“弗里德里赫?我就是弗里德里赫。”兵士陰郁地说。
“来吧……你帮我去拿劈柴……鸡蛋我会拿给你的。”
“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
但是她向他打了个手势,就到门道里去。兵士跟着她。
“行啦,”沃洛佳并不望着刘西雅,说,“把门关上吧。”
刘西雅掩上了门,以为沃洛佳有话要对她说。
但是等她回到床前,他却闭目躺着,不作一声。这时候,门也不敲,那个上等兵就出现在门口。他打着赤膊,皮肤黧黑,满身汗毛,他一手拿着肥皂盒,肩上搭着毛巾。
“你们的洗脸盆在什么地方?”他问。
“我们没有洗脸盆,我们就在院子里用杯子互相浇水冲洗。”刘西雅说。
“多么野蛮!”上等兵脚上穿着发土红色的厚底皮鞋,叉开退站在门口,笑嘻嘻地望着刘西雅。“您叫什么名字?”
“刘德米拉。”
“什么?”
“刘德米拉。”
“不懂。刘……刘……”
“刘德米拉。”
“哦!鲁意莎!①”上等兵满意地叫起来。“您会说德国话,可是却用杯子洗脸,”他嫌恶地说。“很不好。”——①原文为德语。
刘西雅没有作声。
“那么冬天呢?”上等兵叫道。“哈哈!……多么野蛮!那您至少要替我冲一下吧!”
刘西雅站起身来朝门口走,但是他仍旧叉开退站在门口,露出满身的黑毛,一面嬉皮笑脸地、露骨地直盯着刘西雅。
她在他面前站住,低下头,脸红了起来。
“哈哈!……”上等兵又在那边站了一会,才让她过去。
他们走到台阶上。
沃洛佳能听懂他们的谈话,他闭目躺着,浑身都能感到强烈的心跳。如果他不生病,他可以代替刘西雅给德国人冲水。他因为意识到他和全家目前以及今后的屈辱处境而感到羞耻,他的心剧跳着,所以他闭上眼睛,免得流露出自己的心情。
他听见那批德国兵的沉重的、钉着钉子的皮鞋不断从穿堂到院子里走出走进。母亲在台阶上厉声说着什么,曳着鞋走进厨房,后来又来到台阶上。刘西雅悄悄地走进来,随手掩上房门,——母亲代替了她。
“沃洛佳!真可怕!”刘西雅很快地低声说,“四周的栅栏都拆光了。花坛全踩坏了,家家院子里都挤满了兵。他们脱下衬衫在抖虱子。就在我们的台阶前面,他们津赤条条的,用木桶里的冷水冲洗。我差点儿要呕出来。”
沃洛佳躺着,没有睁开眼睛,仍旧不作一声。
院子里的母鸡叫了起来。
“弗里德里赫在杀我们的鸡。”刘西雅说,她的声音里突然带着嘲笑。
上等兵经过穿堂走进房间,他打着响鼻,嘴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大概是一边走一边在用毛巾擦脸。接着,有好一会都可以听到他的响亮快活的声音,一个身强力壮的人的声音。叶李莎维塔-阿列克谢耶芙娜在回答他的话。过了一会,她抱着一卷铺盖进来,放在角落里。
厨房里在做菜,又是烤,又是煎,门虽然关着,煎东西的气味却钻了进来。他们的家成了一个过道,不断有人来来去去。从厨房里、院子里以及上等兵和兵士们住的房间里,都传来德语的谈话声和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