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第4/58页)

按照世人对财富的看法,这家人家并不算富有,但实际上,我还没有见过有谁比他们更加富裕的呢。根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富有。“富有”一词只不过是意味着富人的欲望与财力之间的一种相对关系而已。一个人拥有一阿尔邦[5]的土地,他就可以说是很富有,但一个人即使拥有金山银山,也可能是个穷人。挥金如土,放荡不羁,是无止境的,因而这种人比真正为生活所迫而受穷的人还要贫穷。在这家人家,欲望与财力的关系建立在一种无法动摇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建立在夫妇二人的协调一致上。丈夫负责土地带来的收益,而妻子则掌握对收益的使用,正是由于他俩配合默契,所以他们才这么富有。

这家人家留给我的最深刻的印象首先是,在井然有序和按部就班的环境中,总能发现那种恰适、自由、欢快的气氛。而严格管理的井然有序的家庭一般来说都存在着一个很大的缺点:气氛阴郁而压抑。主人们的事必躬亲总透着一点悭吝。他们周围的人无不感到局促拘谨;严格的有条不紊让人觉得在受役使,难以忍受。仆人们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但做起来却是不甚高兴,战战兢兢的。客人们受到很好的款待,但是却不敢真的无拘无束;由于害怕坏了主人家的规矩,所以言语谨慎,举止拘谨,生怕自己会出什么差错。人们感到,这样人家的一家之长都是些奴隶,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总是考虑着孩子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是父亲,而且也是人,他们应当为自己的孩子们做出生活的榜样,要让孩子们知道只有明智豁达才是幸福。而在这个家庭中,所立下的规矩都是合情合理的。他们认为,一个好父亲的主要职责之一不仅是要让家庭欢快,以便孩子们在家中愉快地成长,而且要让自己的生活也悠然自得,以便家里的人能感到像他那样去生活才是幸福的,不致因贪图安逸而采取一种与他相反的生活方式。在谈到表姐妹俩的娱乐时,德·沃尔玛先生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箴言警语就是,父亲和母亲的忧愁阴郁、平淡乏味的生活是孩子们生活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首要根源。

就朱丽而言,她没有其他的条规,只凭借她的心在办事,她没有发现有比心灵更可靠的指针,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凭心处事,为了把事情办好,心灵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它对她无须过多地要求,她比谁都更懂得珍视生活的温馨。这么一颗极其多情多义的心灵,能对乐趣无动于衷吗?不会的,相反,她很喜欢娱乐,她寻求乐趣,所有能使她愉悦的乐趣她都来者不拒;我看得出,她很善于品味乐趣,不过,这里所说的乐趣,是朱丽心目中的乐趣。她既不忘自己的舒适,也不忽略她所爱的人、亦即她周围的人的舒适。但凡对一个明智之人的舒适有助益的东西,她都不认为是多余的,不过,凡是用来炫耀的东西,她都称之为多余的,因此,在她家里,您可以发现愉悦感官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既不精致又不奢华。至于炫耀奢华和虚荣的奢侈品,除了无法反抗她父亲的爱好而不得不摆设的东西而外,其他的是一件也没有的。此外,人们在她家里还会发现,她的东西奢华炫耀的少而淡雅大方的多。当我跟她谈及巴黎和伦敦每天都有人在想方设法把四轮马车的车厢悬吊得更加稳当舒适时,她对此是深表赞同的,但是,当我提到油漆马车车厢要花多少多少钱时,她就觉得这太莫名其妙了,老在问我马车漆得这么漂亮坐着是不是就更加舒服。她相信我并未夸大其词,知道人们在油漆马车上糟蹋那么多的钱是真有其事,不像从前那样在车身上装饰纹章了,这简直就是在向路人宣告车主人是个放荡公子而非有才有德之人!尤其让她反感的是,她听说女人们也如法炮制,或者大力支持这种做法,而且还在自己的车子身上绘上几幅稍带挑逗性的图画,以示与男人们的马车有所区别。谈到这一点,我只好搬出您的那位大名鼎鼎的朋友所说的一句话来,她听了很难理解。有一天,我到您的那位朋友家里去,正好有人在让他看这种类型的双人对坐的马车。他只是向车厢里瞄了一眼,便边转身边对主人说:“把这辆车送去给宫廷贵妇们吧,一个正派的男人是不敢坐这种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