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第24/58页)
“现在,我来解答您的疑问,”她笑吟吟地对我说,“从我给予的所有东西中,孩子们很容易就看出了我是想让他们开心的;而在我所要求于他们的或拒绝他们的事情中,他们无须问也该猜想到是什么原因的。这是我在必要时放弃说服办法而采取专断态度所获得的另一个好处,因为他们有的时候虽然看不出我这么专断的缘由,但他们自然地就能明白其中必有道理。相反,你只要有那么一次让他们说了算,那他们就会认为什么事情都得听他们的,那他们就会变成诡辩派,耍小聪明,耍小心眼儿,变得非常狡猾,想方设法也要把那些说不过他们的不善表达的人弄得哑口无言。当你不得不跟他们讲一些他们听不明白的事情时,不管你如何苦口婆心,费尽口舌,他们也都置诸脑后,不去理会。总之,让他们明白道理的唯一的办法,不是跟他们讲大道理,而是让他们明白,他们还小,还不懂道理,因为这时候的他们,总是从正面去理解事物的,除非你有意让他们另有所想。他们很清楚,我很爱他们,因此他们相信我是不会让他们受苦的;而在这一点上,孩子们是很少会弄错的。因此,当我拒绝孩子们什么的时候,我绝不跟他们说大道理,我不跟他们说我为什么要拒绝,但是我在方式方法上尽可能地让他们看得出来我为什么这样,有的时候是在事后告诉他们为什么。通过这个方法,他们便渐渐地明白了,我若是没有很好的理由是绝不会拒绝他们的,尽管他们并不能每次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根据这一原则,我也不允许孩子们在我们大人说话的时候乱插嘴,即使让他们随便说几句,我也不容许他们傻乎乎地自以为与众不同。当别人问他们话的时候,我要求他们谦虚谨慎,说话简练,不许他们信口开河,尤其不许对年龄比他们大的人问这问那,因为他们应该尊敬比自己年长的人。”
“实际上,朱丽,”我打断她说,“作为一个如此温柔的母亲,这么做也太严厉了点儿!毕达哥拉斯[24]对其弟子也没有您对自己的孩子这么严厉。您不仅没把他们当做孩子来对待,而且您好像是害怕他们过早地长大似的。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他们不去请教比他们知识丰富的人,那还有什么更便捷更可靠的方法能让他们解惑释疑的呢?巴黎的那些贵夫人们却认为她们的孩子开始爱油嘴滑舌的时间并不早也不多,而且,她们也想从孩子们小的时候的傻话蠢话中判断出他们长大后有什么聪明才智,那么,她们对您的这番道理会有何想法呢?德·沃尔玛先生也许会说,在一个把能说会道当做最大才干的国家,这可能是件好事,因为在这样的国家,一个人只要是巧舌如簧,就无须动脑子想问题了。不过,你们既然想让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命运,那你们又如何把幸福的生活与若许的束缚协调起来呢?你们声称要给他们以自由,但是,这么多的限制与束缚,那哪儿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呢?”
“怎么?”她立即反驳我道,“难道说不许他们侵犯我们的自由就是妨碍了他们的自由吗?难道非要大家都静静地听他们说傻话,他们才开心吗?阻止他们产生虚荣心,或者至少是不让他们的虚荣心得到膨胀,那才是真的在为他们的幸福着想哩,因为人的虚荣心是其种种大苦大难的根源,一个人就是再十全十美,只要是有了虚荣心,那他便会痛苦不堪,而不可能快乐的[25]。
“如果一个孩子见到有理智的大人一个个都在围着他转,都在听他说话,鼓励他,夸奖他,都在急不可耐地想听见他说出惊人之语,对他的每一句无理的话语都拍案叫绝,那他对自己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呀?一个大人的头脑是不可能经受得住那些虚假的叫好声的,那您想想,一个孩子的头脑将会变成什么样呀!在孩子们的胡话中肯定也会有一些像历书上的预言似的话的。在他们那么多的胡言乱语中,不偶尔说出这么一两句精彩的话语,那倒也是件奇事了。请您想想看,对于一个被自己的心肝宝贝弄得稀里糊涂的可怜的母亲来说,对于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而又博得众人叫好的孩子来说,那种不断的颂扬声会让他们有什么反应呀?您可别以为我指出这么做的错误,我自己就不犯这种错误了,不是的,我看出了这种做法的错误,而我也陷入这种错误之中,不过,如果说我在赞赏我儿子的巧于应答的话,我至少是暗地里赞赏的,所以,他就是看到我在鼓掌,也绝不会学着去做一个油嘴滑舌尽说废话的人的,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虽然总想让我叫孩子多说说,但他们绝不会笑话我有爱听奉承话的弱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