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58/63页)
我们大家齐上阵,全都抄起桨划了起来,几乎正在这时,我难过地发现朱丽恶心欲吐,浑身乏力,软绵绵地趴在船帮上。幸好,她在水上游览已很习惯,很快,不舒服的感觉就消失了。这时候,危险在增大,我们划船的力气也在加大;太阳、劳累和汗水让我们一个个气喘吁吁,精疲力竭。这时候,朱丽恢复了精神和勇气,用亲切的话语在鼓励着大家;她为我们每个人擦去脸上的汗水,在一罐酒里掺上些水,以免大家喝醉,轮流地喂着精疲力竭的我们。您的这位可敬的女友在酷热浪大的环境中,忙得面颊通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美丽,更加的妩媚动人,她那亲切的神情让大家清楚地看到,她的种种关切、鼓励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在怜惜着我们。突然间,两块木板开裂了;随着一声巨响,湖水涌进船内,把我们全都给泡了,她以为船身断裂开来;这位温柔的母亲一声惊叫,我听见她嘴里喊道:“我的孩子们呀!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吗?”至于我,我心里想的不只是眼前的糟糕情况,尽管我心里明白并没有危险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但我仍不时地感觉到船在往下沉,仿佛看到这位美貌佳人在波涛中挣扎,脸上的红晕已被死人一般的苍白给抹去了。
由于大家奋不顾身地在拼命地划着,我们终于靠到了麦耶里岸边。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力拼搏,在离岸边十来步远的地方,我们踏上了陆地。一上岸,大家疲劳顿消。朱丽把每个人的努力都记在了心间;在危急关头,她考虑的只是我们大家的安危,可一上岸,她却觉得大家都只是为了救她一个人。
我们午饭吃得津津有味,因为拼命划船,确实是饿坏了。我把那条鳟鱼烧好了。一向特别喜欢吃鳟鱼的朱丽,这次却没怎么吃;我知道她这是为了让因她叫把鱼儿放生而生气的船夫们消消气,而且她希望我也少吃。绅士,您不止一次地说过,这个可爱的人事无巨细都首先考虑着别人。
饭后,水面依然风急浪大,而且船也需修理,所以我便提议去蹓一圈。但朱丽却表示反对,说是风太大,太阳毒,还说我已经累得不行了。我当然表示异议,回答她道:“我打小就干惯了又苦又累的活儿;我的身体非但没有受损,反倒更健壮了,而且我这次的远航使我的身体更加的壮实了。至于大风和太阳么,您不是有草帽吗!我们可以拣避风地和树林走,只不过得在岩石中穿行,但您素来不喜欢平原,所以爬坡上山您还是受得了这个累的。”她同意了,我们便趁船工们还在吃饭时,就去散步了。
您知道,十年前,我被驱赶到瓦莱之后,我曾返回麦耶里,等着朱丽恩准我去看她。就是在那儿,我度过了几天极其悲伤但却极其美好的时日,我心里唯一装着的就是她,我就是从那儿给她写了一封令她感动不已的信的。自那时起,我就一直希望再去看看那个与世隔绝之地,那是我的避难之所,周围是冰冷的世界,可我的心里却是暖融融的,我在心中与我那世上最亲爱的人亲切地交谈着。今天,在一个更加舒适的季节里,又是同往日其身影盘踞于我心中的那个人在一起,这就是我提议一起去散步的没有说出的动机。我会兴高采烈地指给她看那往日的留有一个极其坚贞极其不幸的人的痕迹的一处处地方。
我们在林木和岩石之间那鲜有人迹的蜿蜒盘旋的小路上走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地方。一路上,除了感觉路稍长了一点而外,别的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的。在走近那个地方,并认出了我往日留下的种种印迹时,我顿时觉得心里难受,我赶紧压制住自己,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流露。我们终于走到了那个地方。这个僻静之处人迹罕至,十分荒凉,但却满是那种为重情之人所爱为其他的人所怕的美。一股由融雪化成的激流在二十步开外奔流,流水哗哗,卷带着污泥、沙石和石块。我们身后,是一溜儿的无法攀援的巨岩,把我们所在的高地与被称之为“冰川”的那段阿尔卑斯山隔开;那段阿尔卑斯山之所以获得这一称谓,是因为有一些自开天辟地时起便在不断增高增大的冰层覆盖着山顶[43]。右首,一片片的浓密松林黑黢黢的,遮天蔽日;左首,激流对面,高大的橡树林呈现眼前;脚下,一片辽阔的湖水为阿尔卑斯山所环绕,把我们与沃州丰饶的土地隔开,沃州境内的巍峨雄壮的汝拉山峰构织成一幅美丽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