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49/63页)

然后,他把我们带进他的书房。他从抽屉里把我抄给他的我们朋友的几篇游记以及我以为早已被巴比在我母亲房间里烧掉的所有信件的原件拿了出来,我一看,差点儿晕倒在地。他指着那些东西对我说:“这就是我之所以感到放心的依据:如果它们在欺骗我,那我要是还相信人还有什么真心,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我现在把我的妻子和我的荣誉托付给那个少女时曾受人引诱的,但如今却想一心向善而不愿与人悄悄幽会的女人。我把现已为人妻为人母的朱丽托付给现在有着种种机会满足自己私欲但却只知道尊重少女时曾做过自己情人的男人。如果你们二位有谁觉得我此言差矣,那我立刻收回。”表姐,你觉得谁敢驳斥他的这番话呀!

不过,到了下午,我找了个时机单独跟我丈夫谈了谈。我没敢跟他谈得太深,不敢与他争论,只是要求他容我考虑两天,他马上就答应了。我因此赶紧给你写信,想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很清楚,我只要恳求我丈夫根本不要离开家就行了,他一向对我的要求是从不拒绝的,这么点小要求他当然就更不会拒绝的了。但是,亲爱的表姐,我看得出,他对向我表示信任感到高兴,可我却担心,如果他认为我还需要他允许我有更多的时间加以考虑的话,我会失去一部分他对我的尊重的。我也很清楚,我只要向圣普乐明确地说一句,他会毫不迟疑地陪我丈夫一起走的,但是,这么一来,我丈夫会不会有所误解呀?而且,我又怎能做到既不让人看着觉得是在对圣普乐具有权威,又不让他反过来觉得具有听我号令的特权?另外,我还担心他会认为我这么小心谨慎确有必要,而且,这个乍看起来简单易行的办法是个上策,但实际上也许却是最最危险的。当然,我并不是不知道,遇到真正的危险,什么办法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可是,这个危险真的存在吗?我吃不准的正是这一点,所以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我越是想探索我心灵的现状,我就越是发现我心灵中有着让我放心的东西。我的心灵是纯洁的,我是问心无愧的,我既不感到心烦也不感到害怕,在我的心中,我对自己丈夫的真诚是自发产生的,没有任何的勉强。这并不是因为对往事的不由自主的某些回忆,有时候让我心生一种我宁可不要的恻隐之心,也不是因为又见到了造成遗恨的人而又引起了对往事的回忆,说实在的,自从他回来之后,我对往事的回忆反而少了,尽管看见他时我非常的高兴,可是说来也怪,我反倒觉得思念他比见到他更加欣喜。总而言之,我觉得我甚至用不着求助美德也能在他面前保持平静,而且,即使不再害怕犯罪了,被这种恐惧所毁灭的情感也很难死灰复燃的。

可是,亲爱的表姐,当理智在警钟长鸣时,光是我的心里感到泰然就足够了吗?我已经丧失了依靠自我的权利了。谁能保证我的自信不会成为一种对罪恶的幻想呢?我怎能相信那些曾经让我一错再错的情感呢?难道罪恶不都是自骄傲而起的吗?因为骄傲,一个人就对诱惑掉以轻心,就会铤而走险,摔了跤还要摔跤。

表姐,请你把我的这些想法好好斟酌一番,你将会发现,即使它们本身无足轻重,但是,就它们的目的而言,却是相当重要的,值得好好地想一想。请你把我从这种种疑虑中解脱出来吧。告诉我,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之下,我该怎么做,因为我往日的过错已经使我失去了判断力,让我在任何事情上都胆怯懦弱,举棋不定。无论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但我深信你的心灵是平静的,坦然的,对事物的看法是客观的,可我的心灵却像是波涛似的动荡不定,对事物的看法是混乱的和扭曲的。我对自己所见所感的事情全都不敢相信。尽管我多年来一直忏悔,但我却依然不无痛苦地感到,往日的错误,宛如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必须终日背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