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2/5页)

“昨天刚有人把它撬开了。”

“我没想打开,只是想更近地观察。”

我也用英语回答。

“是吗?那么,不好意思了。”

阿姨耸了耸肩,从露台的楼梯往下走。捷涅克用捷克语发出抗议。

“没事啦。”

我劝他。

彩排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们迎来了第三十八交响曲的最终乐章。

“喂。”

彰的声音就在耳边,我几乎忘了自己正身处布拉格。“你那里是几点?”

“下午三点,天气很好。”

“这里已经是晚上了,还下着雨。幸亏我白天在凉棚上喷了杀虫剂。”

我脑中浮现出快死掉的毛毛虫被雨击打的画面。

“这么晚,真不好意思。”

“没事,我还没睡呢。我刚才在给老妈熨衬衫。”

因为彰的声音过于清晰,那个家里略带焦味的熨台、凉棚柱子上的图案、弘之母亲被无花果汁水弄脏的衬衫一一复苏于脑海中。

“今天我去了贝特拉姆卡别墅。”

“嗯。”

“那里有莫扎特头发的展出。”

“什么样的头发?”

“很孱弱,蔫蔫的。为什么就没想到呢,应该也保留些弘之的头发的。”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混乱。”

“如果保留下来,或许就不会这么悲伤了。”

“不会的,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样的,不会有任何不同。所以嫂子,你不要再后悔了……”

彰的头发是什么样的,和弘之的像吗?当手指滑入发间,会感到温暖吗?是不是很蓬松飘逸?在阳光照射下,会不会呈现出几分褐色?

似乎有新的客人入住了,我感到有人从楼梯走了上来。旅行箱里冒出一团衬衫和洗漱用品,才脱掉的鞋子飞到了床底。从某个房间传来花洒的声音。

“啊,对了,模型屋完成了!是我的头号大作呢。”

“那么去参加比赛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们不应该如此轻易地使用这个词。同时我意识到,我从未触碰过彰的头发。

“从没听说过有模型屋比赛的。”

“贝特拉姆卡别墅里没有留下任何数学竞赛的资料。”

彰并不知道洗涤剂事件。在见过杉本史子后,我只告诉他弘之果然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弃权的。

“没办法。”

“数学竞赛财团的分部也关门了。”

“就算解开再困难的数学题,也不会留下痕迹;不管是多么精彩的解答,终究只是事先预备好的答案。”

彰说出和杉本史子相同的话。

对话停顿,沉默便来造访,我连一点轻微的杂音都没听到。这样的沉默又提醒我此刻自己身处多么遥远的地方。

“但是,也并不是一无所获。我遇到了一个很会拉大提琴的青年和孔雀的看守者。”

“孔雀的看守者?那是什么?”

“总之,就是养育孔雀的人。还有会拉大提琴的小朋友。”

关于他们,我无法表述清楚。彰附和了一声之后,便没有再继续询问。

“你母亲身体好吗?”

“又变回老样子了,之前让她状态好一些的新药最近好像无效了。”

“唔,这可不太好。”

“她躲在奖杯之屋的时间又变长了。不过,这样我更放心。在那里,她不会弄乱任何一件东西,那是已经终结了的地方。”

阳光从窗帘缝隙间射入。玻璃窗上映出湿漉漉的马路(虽然没下雨)与自行车、垃圾箱。才换上的床罩起毛了,摸上去有些扎手。不久,花洒的声音停了下来。

“明天一早就上班吗?”

“我请了假,明天要带老妈去医院。”

“你要转告她,不戴假睫毛更好看。”

“嗯,我会转告的。”

“那我挂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等你哦。谢谢你打电话给我,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