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4页)
“和这次一样呢,没有预兆,没有留言,忽然就消失了……”
“是啊。”
彰叹了口气,眨了两三下眼睛,双脚交换了一下姿势。沙发的弹簧发出令人不快的嘎吱声。
大堂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放音乐,但音量很小,完全听不清。像是双簧管的声音,又像是猫咪的呼噜声。吧台里的服务员百无聊赖地擦拭着糖罐。不知道从哪张桌子传来了轻笑声,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嫂子,看下这个。”
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在桌上摊开。
“刚才玲子老师给我的。”
是弘之的简历,似乎是在工坊入职时提交的。
“名字和住处,唔,这些先不管它。出生年月、户籍、学历、工作经历、家庭构成、特长、资格证书……全都是假的。”
他把简历转向我,让我能看清楚。简历上是弘之熟悉的字迹,圆润而流畅,很容易辨认。
“他的生日不是四月二十日,而是三月二日。没有上过大学,他高二辍学了。大学毕业后去耶鲁大学留学学习戏剧,回国后在私立高中担任外聘教师,教伦理社会,并以戏剧部顾问的身份参加了全国高中戏剧大赛,连续三年获奖。父亲是染坊师傅,母亲经营托儿所,两人在十年前因为汽车跌入水池而溺亡。特长是演奏弦乐器,小学时在当地的儿童交响乐团担任大提琴手……你见过哥哥拉大提琴吗?”
我沉默地摇了摇头。
“别说大提琴,家里连个口琴都没有。”
好一阵子,我们的视线都直直地落在简历上。
“他跟我说来工坊之前是在农药厂工作的。”
“这也很奇怪。”
“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谎?我不认为是为了装门面。”
“如果别人叫他拿耶鲁大学的毕业证书来,他打算怎么办?不过事到如今,管他伦理社会还是农药,都无所谓了……”
彰把简历放回了口袋。他并没有因为弘之说的谎而生气,但也没觉得无所谓。看上去,他更加哀伤了,连折起简历的手势都很小心翼翼,像是在安慰着什么。
“路奇小时候是不会撒谎的。”
我盯着彰的脸。
路奇。
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喊他这个名字,这是我们独处时我对弘之的昵称。
“小时候,我念不好自己的名字,总是会发成‘路奇(3)’。这是我另一个秘密名字。”
弘之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也这么叫他呢。”
“我们总算找到了一个共享的真实。”彰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1)二等亲,日本法律上表示亲属亲近程度的一个等级,指自己与祖父母、兄弟姐妹、孙子女之间的关系。
(2)涩谷八犬,指日本涉谷地铁站前的忠犬八公铜像,日本人在涉谷约会碰面一般选在此处会合。
(3)“路奇”,在日语中的发音是“ruki”,“弘之”在日语中的发音是“hiroyuki”,比较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