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3/10页)

“啊,乔治,我之前打过电话来。你回来以后都还好吧?”

“从哪里回来?”史迈利问。

拉康宁可不回答这个问题。“我觉得我欠你一个电话,乔治。我们道别的时候不太愉快。我太率直了。事情太多了。我道歉。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你都完成了吗?结束了?”

史迈利听见背景里有拉康的女儿们争论着公园道33上的饭店房租要多少钱。他要带她们去度周末,史迈利想。

“内政部又打电话来了,乔治。”拉康压低声音,甚至没等史迈利答话,“他们已经拿到病理学家的报告,尸体可以领回了。他们建议尽早火化。我想,如果我给你处理这些事务的公司名称,你或许会愿意转交给相关的人。不勉强,当然。你看到新闻发布了吗?你觉得如何?我觉得很适当。我认为分寸拿捏得很好。”

“我拿支铅笔。”史迈利说,再次翻找抽屉,找着一个梨状的塑料物体,上面有一条皮制的带子,安恩有时会拿来戴在脖子上。他颇为费力地撬开,写下拉康口述的资料——公司,地址,又是一家公司,又是另一个地址。

“写好了吗?要我再说一遍吗?或者你念给我听,再次确认?”

“我想我已经记下了,谢谢你。”史迈利说。迟至此时,他才逐渐明白,拉康喝醉了。

“现在,乔治,我们有约,别忘了。开诚布公探讨婚姻的研讨会。我派你担任元老的角色。楼下有一家很高尚的牛排馆,我会请你吃一顿高级晚餐,听你传授智慧。你有日程本吗?请写下来。”

因为有着可怕的自制力,史迈利答应赴约。他这一辈子,不断为不同场合编造不同的故事,掩人耳目,到头来,他却连推却晚餐约会的借口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也没发现?”拉康问,声调转趋谨慎,“没有暗潮汹涌,阻碍牵绊,杂乱纷扰。只是茶壶里的风暴,就像我们猜测的,对不对?”

史迈利心中掠过许许多多的答案,但他看不出有必要用上任何一个。

“电话账单怎么样了?”

“电话账单?什么电话账单?噢,你说他的。先付清,再把收据寄给我。没问题。最好还是邮寄给斯屈克兰。”

“我已经寄给你了。”史迈利捺住性子说,“我要你清查出可追踪的电话。”

“我马上查。”拉康爽快地说,“没别的事了吗?”

“没有,没有,我想没有。没事了。”

“睡一下吧。你听起来好像筋疲力尽了。”

“晚安。”史迈利说。

史迈利再次将安恩的放大镜牢握在掌中,继续他的查验工作。凹室的地板铺了地毯,显然是白色的;车饰缝线的沙发,顺着背后的布幔,弯成马蹄形。背景里有一扇被帘幕掩住的门,还有那两名男子脱下的衣服——外套、领带、长裤——像在医院般整整齐齐地挂着。桌上有一个烟灰缸,史迈利认真地想要读出边缘所写的字。经过放大镜的仔细查看之后,他这位不及格的语言学家推断,那是四个字母“A—C—H—T”组成的星星(或想像的)形状,但整个字的真正意思到底是德文的“八”或“注意”,还是其他更罕见的字——或者这四个字母是某一个字的一部分,他无法判断。在目前的阶段,他也不想尽力探究,宁可将这些情报储存在他的心灵深处,等到拼图的其他部分浮现,再来完成。

安恩打电话来。再次地,或许,他又打盹了,因为他事后回想,自己完全没听到电话铃声,但当他缓缓地将听筒举到耳边时,就听见了她的声音:“乔治,乔治。”仿佛她已哀求他许久,而他直到此时才有力气或意愿回答。

他们宛如陌生人般展开对话,或许更贴切地说,是宛如求爱。

“你好吗?”她问。

“很好,谢谢你。你好吗?我能为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