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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运动吗?我不需要。佩内洛普有私人教练,而我则会绕着公园晨跑。我之所以沿着熙熙攘攘的人行道狂奔,穿过大桥,是因为我刚才从公交车接近顶部的高度看到了一个吓呆了的小孩。我大概只能为自己找到这个理由了。他六七岁,正困在河流与道路之间的花岗岩石壁当中。他的脚踝抵住石壁,双臂伸展开来,他的头歪向一旁,不敢往上看或往下看。在他下方,车流不停地飞驰而过。在他上方,有一道狭窄的挡墙,那可能是专为年纪大一些的想出风头的坏小孩设计的。现在挡墙上就有两个坏小孩,边跳边笑他,嘘他,说有胆子就上来。但他上不去,他怕车流,更恐高。他知道,即使他设法爬到挡墙的另一端,他也会从六十英尺高的半空中掉下来,掉到牵道上,或掉到河里。他既恐高,也不会游泳。这正是我拼命狂奔的原因,我觉得这么做值得。

当我跑到那里,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但我看到了什么?没有小孩,不管是吓呆了的还是欢蹦乱跳的,都没有。而且那里的地形也变了,没有花岗岩护墙。护墙的一边没有让人看得头晕的人流与车流,另一边也没有水流湍急的泰晤士河。在大桥中间的警察值勤处,一个面容和蔼的女警正在指挥交通。

“不要跟我说话,亲爱的。”她一边打着旗语一边说。

“你刚才看见三个小孩在这里玩耍吗?他们可能死了。”

“我这里没看见,亲爱的。”

“但我看见他们了,我发誓我看见了。有一个较小的孩子困在石壁上。”

“你再烦我一分钟,我就带你到局子报到,亲爱的。现在请你开路。”

于是我就离开了。我转身走过了大桥。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过这座大桥的。一整个晚上我边等佩内洛普回家,边想着那个进了虚幻地狱里的吓呆的小孩。第二天早晨,我生怕吵醒佩内洛普,便蹑手蹑脚地走到盥洗室。直到这时,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小孩依然困扰着我。那天白天在为一家荷兰钻石财团做口译时,我把有关那小孩的事锁进我大脑深处,那里还藏有许多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到了晚上,那小孩依然出现在我脑海里,他双臂伸展,手指使劲地攀附在花岗岩石壁上。次日清晨,北伦敦地区医院紧急召我,七点四十五分我出现在那里的热带病病房里,为一名看不出年纪的垂死非洲人作口译。那人只讲母语金亚旺达语,拒绝使用其他任何语言,所以别人一个字都听不懂。

在蓝色夜明灯的指引下,我沿着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往前走。一些奇特的路标已经告诉我要走哪条路了。一些病床被屏风隔开,以示为重症病床,我们要去的就是这样的病床。我蹲伏在床的一边,另一边就是一位身份较高的护士,中间只隔着那个垂死病人的双膝。据我推断,这个护士是中非黑人后裔,其学识与责任心都超过多数医生,但她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可不是这些,而是她走进病房时步履轻快、俊气逼人的样子。她左胸上佩着一个名牌,写着“汉娜”,但那不太可能是她的名字。她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质十字架,扣着扣子的蓝白色制服紧裹着修长苗条的身躯。当她站起来在病房里走动时,就好像舞蹈家那样轻盈。她的头发整齐地梳编起来,从额头一路往后压,与头后面的头发浑然一体。不过出于实际需要,她的头发已经剪短了。

我和汉娜两人一直长时间地注意对方,部分原因可能在于我得等她说话,而她得等我翻译。她连珠炮似地问病人问题,我感觉她的问题简洁、准确、体贴,而我则适时地将其翻译成金亚旺达语,然后两人就等那个可怜的家伙回答,有时候我感觉到得连续等好几分钟。他用童年在非洲时说话的那种口音咕哝着回答,决意把童年作为人生的最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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