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母亲(第3/4页)

两个人都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偏偏生疏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荣啊,你……成家了吧?”

“结过一次婚,离了。”

老太太眼尖,看到儿子手上的戒指,却犹豫着不敢问,周荣多聪明啊,老娘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等于把想问的都问出来了,

“这是和二婚老婆的戒指。”

二婚老婆,真难听,但似乎也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词汇了,其他所有词汇,再好听都是粉饰太平。

“哦。”这短短几句对话,信息量有点大,老太太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只好先低头穿针引线,过了好半天才再次开口,

“那,那你有娃了不?”

“好像有,反正她怀了,如果是我的,现在应该两岁半了。”

这一记绝杀,老太太何止是消化不了啊,她心脏病都要犯了,脑袋瓜子嗡嗡的,只觉得眼前有好多小星星,

“这……你这,那她现在人呢?我倒要去问问她去!天底下哪有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

老太太捶胸顿足,把针线筐摔得乓乓响,但她显然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

“不知道,找不到人。”

……空气突然安静,老母亲跌坐在床上,觉得还是死了比较好。

“妈你别生气,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她是个好姑娘,其实我们还没领证,是我一直不肯娶她,我耽误了她,她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他剥完最后一个豆角,拍拍手转头望向母亲,

“妈,那么多年你一个人带着我,吃了很多苦吧?”

母亲低下头,出神地望着缝了一半的衣服,半晌才憨憨地笑一笑,“苦啥呀,不是还有你奶奶么?你爸跟野女人跑了,可你奶奶一直对咱们娘俩挺好。”

周荣凉凉地笑一下,抬头望向窗外,天真黑啊,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我奶奶死的时候我才几岁啊,那时候你上海家里两头跑,我又是个不省心的,天天跟人打架,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如果那个孱弱的女人也是一个人带孩子,这些苦她一个都逃不了,而这都是他的错。

他心里一片茫然,抬头望向房梁,家里什么都没变,只有那根绳子没了,他此生所有的梦魇都在于此,可现在看着那黑洞洞的屋顶,他竟心如止水。

母亲看到儿子抬头的动作,心里一阵剧痛。一根针结结实实刺进了指甲里,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她应该比这疼一百倍,一千倍才行。

“你咋不省心啊,你小时候可好带了,见谁都是笑笑的,也不哭不闹,人家看你你还不好意思呢!你可好了,是妈不好。”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掉在她怀里的衣服上,她都数不清这是给儿子做的第几件衣服了,

这么些年儿子胖了还是瘦了?她不知道,她只能照着儿子离家那年的尺寸,一件又一件地做,春夏秋冬,做了满满一柜子。

“要是那姑娘找着了,能带过来给妈看看不?还有那小娃,也带来给我看看,行不?现在小丫头啊都不乐意跟婆婆住一块儿,你放心,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妈就住这儿,哪儿都不去,这儿有你小时候的味道。”

周荣实在是受不了了,别过头去把脸藏在阴影里痛哭流涕,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畅快淋漓,十九年来所有的委屈,心酸和愧疚都随着泪水奔涌而出,他伪装的坚强在母亲面前是那样不堪一击,碎了一地。

“妈,怎么办,我怕是找不到她了。”他呜咽着把脸埋在手掌里,却感到母亲温热的掌心抚慰着他颤抖的肩膀,

“胡说,咋可能找不到,夫妻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深着呢,只要缘分没断,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缘分,周荣此时捂着眼睛,十八年前火车上的一幕幕却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稚气未脱的小胖脸,他用口袋里皱皱巴巴的零钱给她买的糖,他下车后跟在她身后想问她关于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