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放纵(第2/5页)

「不想搭理你妈就直说!垮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你妈上坟来了呢!滚蛋!」

李慧越说越来气,一张胖脸涨得通红,连着上面的黄褐斑都像要燃烧起来似的。

赵小柔看着一脸丑态的母亲,她不堪入耳的怒骂声变得虚无缥缈,最后消失不见。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拎起包走出病房,脑海里不停循环这句话,直到她冒雨乘上公交车都没有停下来。

年初的上海湿冷彻骨,雨幕里车子缓慢地行进,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张张疲惫麻木的面孔像宫崎骏动画里的无脸男一样难以分辨。

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这句话的普适性让人感到绝望。

车子在一个转弯口开进了一条熟悉的道路,一幢威严肃穆的建筑出现在赵小柔眼前:

「xxx 医院门诊部」

医院这种地方除了人气就是鬼气,现在空无一人的门诊部黑漆漆的,像通往地狱的大门一样瘆人,赵小柔就是在这里被宣判不孕,也是在这里与周荣重逢,极大的悲痛和极大的喜悦在这里碰撞,让她死寂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他现在在做什么?一定还在里面忙,或者早就回家休息了,又或者趁周末开车出去放松一下也有可能。

但无论去做什么,他一定是目标明确且毫不动摇的,他不会思考人生的意义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因为他有足够的掌控力,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他都能为自己打算并步步为营,他是真正的强者,她这样失败惯了倒霉惯了的弱者只能望其项背。

哪怕此时此刻也是如此,一个没带伞的笨女人竟然冒雨下了车,漫无目的地往那幢漆黑的大楼前进,她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但就是想再去看一眼。

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女人,披肩长发像水草一样贴在脸上,价格不菲的黑色貂皮大衣浸透了水,沉甸甸地压在瘦削的身体上,这幅扮相说是刚从黄浦江里爬出来的冤死鬼也不为过,几人这么一想便避之唯恐不及地绕着她走。

她抬眼望向门诊大楼,视线却被后面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吸引,她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住在里面时的心情,孤独,彻头彻尾的孤独,就像在这样冰冷彻骨的雨夜被人推进荒无人烟的枯井里,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种孤独。

「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周荣好像跟她说过这句话,但什么时候说的她忘了,在车里?在她家?太模糊了,是她故意让自己模糊了关于周荣的一切,但一些细节总会一不小心蹦出来,那么清晰那么真切,好像他就在她身旁。

她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因为她连自己行为的动机都不知道,她一直被各种力量推着往前走:

母亲说上海好她便考到上海,身边的人说钱最重要她便也觉得钱最重要,行长让她在台风天去给骆平年送礼,她便冒着被大树砸死的危险去送,婚后骆平年让她留长发,节食,穿性感的内衣,不避孕……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但一切的一切都找不出她作为赵小柔本身存在的证据。

除了一个男人,除了此时此刻,一道惊雷划破苍穹,她无比清晰地听到灵魂震耳欲聋的呐喊:

我,赵小柔,想见他,抓心挠肝地想,我的每一寸皮肤都渴望他的触摸,我那柔软潮湿的深处渴望他坚硬滚烫的侵入,我卑鄙懦弱地匍匐在泥沼里,我知道我不配,可这是我情愿身陷地狱也要换来一次的拯救。

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怕是立刻马上去死。

可微弱者连发毒咒都像石沉大海,除了一辆横冲直撞的救护车咆哮着从她身旁开过并溅了她一身水,万能的上帝没有丝毫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