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侠盗(第3/4页)
梁启超说:“有点意思,我准备把这个故事收到我的《欧游心影录》中,他还活着吗?”
“雅各布正在圭亚那服刑,应该活得好好的,”李谕说,“要是任公准备写书,他当时在庭审判刑后的那篇演讲,更加精彩,同样可以收录下。”
梁启超问:“什么演讲?”
李谕说:“雅各布的演讲叫做《我为什么是一个盗贼》,他说,“在我们这个时代,揉面粉的人缺少面包,做了几千双鞋的鞋匠露出了自己的脚趾,织布的工人衣不蔽体,建造宫殿的石匠在小屋子里苟且偷生。”
“什么都生产的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生产的人什么都有。”
“所以盗窃是归还,是收回。与其祈求我应得的东西,我更愿意一步一步与敌人做斗争。”
“我一有了良心,就毫不顾忌地偷窃了。””
梁启超忍不住鼓掌道:“精彩的故事,精彩的演讲。原来欧洲还有这么多主义、这么多思潮,我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回去后就会查阅一下何为无政府主义。”
蒋百里说:“我则看出另一层意思,就是因为不满的人太多,才有这样数不胜数的不同政见,想寻破局之路。”
“百里说得也很有道理。”梁启超在笔记本上简要记了下来。
至于那个侠盗雅各布,在一名记者的奔走下,1927年才被释放回法国。不过他此后再也没去大力主张无政府主义,因为他被一个问题困住了。
在圭亚那时,雅各布还在不遗余力宣传自己的主张,直到有个老工人问了他一句话:“那我退休之后该怎么办?我衰老后不能劳动,就成为你口中的食利阶级。而且政府给的养老金又没人发,我该如何活。”
这个在法庭上把一众法国富人喷得不敢回话的猛人当场呆住了。
他一辈子没能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活到75岁时,雅各布选择自杀,他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竟然是写给可能进他家的小偷:“衣服洗了,也烘干了,但是没熨烫。橱柜里有豆荚、面包片,旁边还能找到两升葡萄酒,不必害怕,为了你的健康干杯!”
这位奇人心中最怀念的还是当年做侠盗的日子。
而他一直找不到的那个答案,正好又串联上梁启超游历欧洲后的感悟。
——即人心中的良知。在无政府之下,老人想要善终,只能依靠其他人的良知与善心。
梁启超认为现在的西方功利盛行,正是缺少了礼义廉耻与道德。
雅各布这些无政府主义者也隐隐看出了这个问题,才会去做个所谓的“盗贼”,劫富济贫。
可惜此时西方的良心已经被偷走了。
聊到和会一事时,梁启超更觉得西方还有小鬼子太没良心,不过他也气愤于北洋政府冲昏头脑下签订的密约,这个密约被日本拿出来后,已经传遍巴黎。
“为了几笔借款,段祺瑞与驻日公使章宗祥竟然埋下这么大的祸根!”梁启超恨恨道,“正是这个章宗祥按照段祺瑞要求与日本银行团签下的合同,不仅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完全转让给日本,而且此前德国想要而一直未能到手的烟潍、高徐、顺济诸铁路之优先权,也将悉归日本!”
蒋百里说:“他们签的密约相当于承认二十一条有效,而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就变成了有根据的。”
李谕说:“这就是我们最不利的地方,英国的代表一再追问,1918年订立中日关于山东问题的条约时,明明停战在即,日本不可能再强迫中国,为何同意缔约?”
蒋百里叹道:“根本无法解释!”
梁启超冷哼道:“安福系为了政治上获胜,草率与日本签订借款条约,为和会交涉收回山东问题留下无穷后患,实在可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