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5页)

吕婉泽说,“行,师傅,那你这儿停。”

“记得回来吃饭。”

她在小儿子背上一拍。

“记得吃药,别忘了。”

梁弋周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顺着县城街道一路往东走,漫无目的地晃过主道。

陇城,西北四五线小城里难得有长江支流穿过的地儿,但依然是西北属地,被粗犷直白的夏风、近在咫尺的山头、明晃晃的日头包围着。

路两边的建筑依然保留千禧年初的风格,店面都在低矮的居民楼下,五花八门的牌子乱哄哄挤在一起,路边闲散的人群三三两两晃过,路面凹凸不平,人们却也早习惯了,走到尤其难走的地方,脚步深深浅浅,跟瘸了似得。

平心而论,他骨子里是有点刻薄,喜恶分明,想装也装不出来。

梁弋周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平时掩藏得挺好。

现下一个人待着,可以诚实点儿面对自己。

他不喜欢这里,非常不。

干燥,呼吸不畅。颜色界限太过分明,尘沙的颗粒都清晰至极。

梁弋周平静地观察,胸口深处却像有个不规则圆洞,乍然破了口,呼呼滴灌着风,如同阅读障碍的人,压根无法输入信息,更无法判断解读。

换了陌生的城市,最亲近的人即将面对属于生死的大山。

山。

就像这里。

秦巴山地的分支山脉最少两千米起,县城的建筑摆这儿显得尤为渺小。

撞入人的眼睛,压得人喘不过气。

心底升起压不住的烦躁,梁弋周路过一家烟酒小卖部,买了条薄荷味的口香糖,拆开,扔进嘴里。

靠在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上,他嚼着口香糖,垂着眸,把银箔糖纸展开,折半撕得整整齐齐。

烦的时候,手上就喜欢找点动作。

“哎——”

周围又传来那种拖长的喊人方式,带着本地特有的讲话方式,曲里拐弯儿的。

梁弋周把银色糖纸攥进手心,眉头拧起结,一副生人勿近的气息。

“哎!”

第二声了。

梁弋周后知后觉,是在叫他?

他皱着眉抬头,看到马路对面的台阶上蹲了个瘦小的人,非常大条流氓的蹲法,两条细胳膊耷拉在膝盖上。她穿着条纹背心和红色运动短裤,往那儿一蹲,人猴难分,就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帮个忙呗。”

流里流气。

梁弋周对这地儿没好感,对这种没礼貌的当地人更没什么好感,但闲着也是闲着,便问:“帮什么忙?”

对方从半人高的台阶上跳下来,动作异常轻巧。

等人穿过马路,到了跟前,梁弋周才发现,这好像是个女的。虽然头发半长不短,乱糟糟的。

一颗脑袋啪就凑他身上了。

……这辈子没见过这种人。

几乎是用鼻子在认人,后脑勺圆得很,只到他胸口,凑过来自认为不着痕迹地闻了闻。

一股陌生的、非常清香的洗衣液味道钻进她鼻腔。

梁弋周忍着不爽,往后退了一——大——步,脸冷到西伯利亚。

“说话。”

“你新来的呀?”

她对这语气置若罔闻,抬了眼,把方言切换成生硬的普通话,虎头虎脑的,直愣愣地盯着他。

梁弋周愣了很短的一秒,忽然有点无奈。

算了,这人才多大,能有十二岁吗?他是个成熟的人了,置什么气。

“帮什么忙?”

他又问。

“你能不能去那个五金店里,帮我跟里面一个长得像獾的小男孩儿说,让他还下我的钱。”

女孩指了指小卖部隔壁的隔壁,一家五金店,十分为难,话里话外又缭绕着暗淡。

“我下周……没钱吃饭了。”

“huan?”

梁弋周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