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3/5页)
时辰尚早,母女不舍离别,这座无名山头地势不很高,她们索性手挽着手缓步下山。
临别在即,疑惑在白鹤娘子心中已久,趁着今日的机会,她终于私下问出了口。
“你顶着荀氏九娘的名义,称荀令君为三兄。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交情?”
阮朝汐默然往前走了四五步,是个好问题,一针见血,叫她如何答。
太久的沉默本身也是种无声回答。白鹤娘子在皇城里见多了人心,侧身注视女儿的目光起先带着疑惑,渐渐起了惊疑。“难道你们……”
路边坐在车上的李奕臣高喊了句,“后面有车,两位娘子当心。”
原来她们说话间已经走近车道边了。
后方有大车疾行。
那是辆宽敞乌蓬牛车,犍牛油光水滑,披挂着彩色甲片,车身装饰得颇为华丽,部曲在前方驾马车开道,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行。
阮朝汐往路边站了站,手还被母亲握着,耳听着母亲忧虑的询问,目送着牛车烟尘远去。
“母亲不必忧虑,”她想从头开始说起,纠葛太深,却又怕惊吓到了母亲。“总之,我十岁时便和三兄认识了。他从乡野间寻回了我——”
远处烟尘里似乎掉下了什么物件。
她起先以为是阳光耀花了眼,但李奕臣坐在车驾上也瞧见了,咦了声, “前头牛车掉东西了。”
距离隔得远,牛车行的不慢,转瞬间消失在前方车岔道口,看方向往京城去了。被落下的物件还不小,平躺在岔道口路中央,不知用了什么绸缎料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官道上车行不多,阮朝汐正远远地打量时,有一辆驴车慢悠悠地从岔道口另一侧过来,路过路中央的物件时,赶车人似乎吓了一跳,慌忙跳下驴车,拉着青驴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从侧边绕行过去。
原本没发现异样的白鹤娘子也察觉了不对,“前头路上掉了什么东西?”
阮朝汐的向来目光锐利,远远地瞧那物件有手有脚,竟像是个人型,但距离过远了,卧在路上一动不动,又不像是个活物。
她正凝望时,李奕臣已经跳下车,直接大步过去查看。但没走过十几步,脚步猛地一顿,转身急奔回来。
“晦气!”李奕臣大声抱怨,“哪家车上扔了个死娃儿,扔在道中央。赶紧挪动去旁边,莫要耽误我们车赶路。”说着招呼陆适之寻收敛尸体的白布。
阮朝汐吃了一惊,远眺仔细打量。被李奕臣提醒一句,看起来竟真像是个小孩儿,身量不过两三岁年纪,面朝下卧在路上,淋漓血迹蜿蜒流出。
“穿戴得料子极好,似乎是锦料里织了金。高门大户怎会随便扔死孩子在路上。”
她起了疑心,招呼李奕臣 ,“大兄,我们过去查验一下尸体。”
才往前走出三四步,身后却在这时传来一阵大地颤动声。两人同时敏锐回头,远方的长道尽头露出众多小黑点,不知哪路兵马出行,大批轻骑旋风般从长道尽头处奔腾而来。
“司州府兵巡视经行!”风里传来众多儿郎呼哨大喊,“前方车马让路!”
停在路边的几辆马车急忙往两边闪避,李奕臣跳上车拉扯缰绳避让。
一回头,阮朝汐竟站在路上未动。他急忙喊了声,“九娘,回来上车,轻骑来得快!”
阮朝汐的目光落在前方。她小时候见多了尸体,新鲜的,腐败的,大人的孩子的。死去不同期限的尸体呈现各种不同颜色形状的尸斑,历历在目。
她刚才在仔细看那小孩子阳光下摊开的柔嫩的手——没有发青,没有尸斑。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她不急细想,不仅没有避让上车,反倒拢起裙摆,往前方落了孩子的道口疾步小跑过去。
身后的马蹄声迅雷般奔近,大地都隐约震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