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5页)

“三兄,你又自以为是了。自顾自替我安排,两年之后去别处……再不相见?” 阮朝汐侧着头,眼睛里倒映着车外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只答应在豫北等一年。之后如何,我自己做主。我的打算已经当面告知你了。”

马车直入青台巷。

管事娘子站在门边迎接九娘,意外发现三郎君也在同个马车上。车里灯火摇曳,兄妹两人在车里对坐,轻声说了许久的话才下车。

阮朝汐下车时,荀玄微就如尽职尽责的兄长那般,体贴地扶她下车,又细细叮嘱了一路。

但无论他怎么劝说,阮朝汐只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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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立衣冠冢的所在,在城东一处无名山头。

山下有良田百亩,山上有果林。这处原本是属于郗氏的上等良田,元氏兵马入城后,连山带田被新帝赐给了太原王氏家族。

无名山头上拨出来一小块僻静空地,可以俯瞰山脚农田,京城在远处显露出雄伟轮廓。

车马清晨便停在山下,阮朝汐挎着竹篮步行上山。竹篮里除了修补好的遗物,还带了满篮子的供果供物。

白鹤娘子在山头上等候。

“这处山头不是随意选的。阿般,你看山下的官道。”白鹤娘子抬手一指蜿蜒绕山而过的平整车马道。

“司州麾下的府兵,每月惯例要巡查一回州郡治安,巡视路线都有惯例。喏,京畿这一带会沿着这条官道巡查,抓捕到了案犯当场重罚。这条官道附近的乡民治安是京畿最好的,不怕有恶徒盗掘你阿娘的坟头。”

阮朝汐轻声道出感激。“多谢母亲安排。今日才算是了却心头一桩大事。”

山头上以铁铲挖好半尺深的小坑,足以把装裹遗物的布包放入。

新立起的石碑上勒的字和墓志铭,是阮朝汐自己书写的。

生母尚在人世,不能再写“先妣”,改而书写的是“阿娘李氏之墓”。墓志铭如实描述了李氏籍贯,家中人丁,颠沛流离的生平,养育恩情如海。

京城物贵,她又赶着急制,这座墓石碑花费了整匹绢布的贵价,胜在制作还算精良。

供果供物放置于墓碑前,阮朝汐仔细查验石碑背后铭刻的墓志铭字句无误,终于放下了心,欣慰地转回墓前,跪倒焚香。

“阿娘。”她抚摸着光滑冰凉的墓石,心里默念着,

“女儿把你带回京城了。这座山头是郗氏旧地,景致不错,京城就在脚下。阿娘看得高兴么?愿在天之灵安息。”

白鹤娘子一字一句地读完墓志铭。短短两三百字的文字,入山捕猎,砸冰捕鱼,修屋织布,躲避山匪,多年迁徙奔波的辛苦,蕴于平淡字句中,读着读着,不由神色动容。

“这么多年,她在乡野中把你养大,算是吃了不少的苦。这处衣冠冢是她应得的。”

她抚碑叹息良久,主动提起,“她葬在豫州何处?可要我遣人把她的灵柩带回京城安葬?”

阮朝汐想起阿娘至今顶着的“泰山羊氏”的名头,摇摇头。“牵一发而动全身,暂时不可。过一阵安稳时再说。”

荀九郎的车队准备今日出发离京,时辰耽搁不得,阮朝汐在山头上先拜别了阿娘坟前,再和母亲大礼辞别。

白鹤娘子捂着脸哽咽起来。

“我是出不去京城的人。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今生能不能再见了。只愿我百年之后,如果阿般也会如此诚意地祭拜于我,也不枉和你一场母女……”

阮朝汐握住了母亲的手,替她拭泪。

“生恩不敢忘。阿般得空就会回京探访母亲。只是下次回来时,或许顶的是‘熊二郎’的名头。母亲莫将我拒之门外。”

白鹤娘子在满腹伤怀中也忍不住破涕为笑,“十几岁的标致小娘子,叫什么‘熊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