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5页)

阮朝汐便走去书房门外,掀开门帘,探头往里瞧。

云母片的绚丽光影里,她一眼看见大屏风挪了位置,遮住了迎面靠墙的绮罗软榻。

靠窗的书案处无人,自己刚才习字的纸笔依旧散乱放在案上,并未被收起。

她仔细听了顷刻,屏风后传来孔大医的叮嘱声。

“郎君这药汤的喝法,老朽看得头疼。既然习惯喝一半倒一半,那一副药里的药材分量只能加倍了……哎,别动手臂!牵连到肩胛啊。”

阮朝汐放下了心,在门外脱了鞋履,脚上只穿足衣,轻手轻脚地入了书房,惯常走到黑漆书案处坐下。

大屏风遮挡住门口方向的窥视,却并未完全遮挡住窗边长案的方向。

阮朝汐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耳边孔大医喋喋不休的动静忽然停了,安静地反常。她反倒诧异起来,抬眼往屏风后看去。

迎面看到孔大医匆匆忙忙站起身,从小榻旁的木架上取下一袭玄色领缘的雪青色长袍,披在荀玄微的肩头。

她向来目光敏锐,只惊鸿一瞥的功夫,便看到了大出意料的场面。

荀玄微在屏风后解开衣袍,袒露出整块后背,赫然列有许多道已经结痂的纵横疤痕,从肩胛一路往下,伤痕交叠,有几处愈合中途又裂开了,未擦净的血迹淋漓往下滑落,只片刻功夫,血痕便濡湿了雪青色的袍子。

阮朝汐心神大震,执笔的手一颤,紫毫笔掉在长案上,啪的一声响。

响声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她后知后觉地猛低下头,重新拿笔,接着自己才写下的两个字继续往下写。映入眼帘的大片淋漓血迹新伤却再也难以从脑海里擦去。

她笔下写着意境雅致的“日出雪霁,风静山空”,心里却混乱如混沌旋涡。

满心混乱地想,怎么会是伤?原来不是病?颍川荀氏的郎君,出入上千部曲护卫,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耳边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她低头陷入混乱时,屏风后的人已经整理好了素纱单衣,一件件套回外裳。

耳边忽然传来孔大医的嗓音,低低地叹着气。

“——她年纪还小。这么小年纪的娃儿,遇事过一阵子便忘了。郎君若不放心的话,交给我带出去罢。老朽亲自看着她。”

片刻后,屏风后传来熟悉的温声。

“孔老莫忧虑。阿般是我带在身边的人,看到了也无妨。今日有劳孔老了。”

听到委婉的辞令,孔大医立刻起身告退。

出去时经过阮朝汐身边,他侧头看她一眼,目光里带着隐约的怜悯惋惜不忍,脚步踌躇了片刻,摇摇头,深深地叹口气,还是出去了。

阮朝汐被孔大医临走前那一眼盯得有些不安。她向来是个知觉敏锐的人,虽然不知坞主的身上的病为何变成了伤,但她隐约感觉到,被自己窥破的秘密不是一件小事。

她把笔放回笔架,身子跪坐得笔直,小巧的下颌不自觉地绷紧。

碎步声匆匆地从后门回廊处走近。

白蝉从书房后方的小院赶来,站在门边,一眼窥见书房里的意外场面,登时惊得面色发白,踌躇不敢进屋。

荀玄微倒是镇定地吩咐下去,“外袍染了血。拿身干净的来。”

白蝉神色复杂地瞥过阮朝汐,低头应下,匆匆回去小院取干净外袍。

阮朝汐并未察觉白蝉的复杂视线。

她自觉做错了事,也正心虚地低着头,眼睛盯着书案上字纸的淋漓墨迹。

“坞主,”她小声道,“我……”

下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顿了顿,接着道,“我瞧见了。”

荀玄微有力的手指系好衣带,穿戴妥当,从屏风后缓步走出,还是走回书案对面的位置,靠着隐囊坐下。

“知道你瞧见了。心里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