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西游路上的王国、城池、雪山与魔鬼(第4/6页)
麴智盛听到龙霜月支的消息,不禁黯然神伤。埋葬完那些商贾的尸体,他们继续赶路,在日落前抵达焉耆王城。
焉耆王城并不大,位于开都河南岸,东临博斯腾湖,王城的周长约六七里,四面据山,易守难攻,周围是从开都河引来的泉流,农田茂密。
欢信早已派人携带麴文泰的书信和绫绢,快马前往王城知会龙突骑支。两国虽然不睦,但一场大战后,还有许多事宜要处理,譬如伤兵和战死者遗体等事,焉耆仰仗高昌的事情很多,面子上倒也能过得去。
众人到了焉耆城外,龙突骑支率领一群臣民前来迎接,场面虽然挺热闹,神情言语间却颇为冷淡。玄奘知道他内心怨气未平,也不做计较。不过龙突骑支对玄奘客气,对欢信却没那么客气了,欢信提出希望能更换马匹,龙突骑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贵使,我焉耆的良马都已经死在高昌城外了,此时实在凑不出马匹。”
欢信气鼓鼓的,却没有办法。
玄奘也不想在焉耆多待,住了一夜,第二日黎明便启程,龙突骑支也不挽留,礼节做到,送了一段路便告辞。临行前把麴文泰的书信和那匹绫绢又送还给欢信:“本王款待法师,是因为他是上国高僧,可不是冲着麴文泰的颜面。这绫绢,你们收回吧!”
欢信被赤裸裸地在脸上打了一巴掌,路上大骂龙突骑支,玄奘苦笑不已。看来因为大卫王瓶一事,西域各国已经剑拔弩张了。
再往西走,路途更加荒凉。此地距龟兹王城七百余里,一路上都是连天的大漠,连丝路上的商贾也少了许多,往往数百里无人烟,沿途即便有城镇,也都已经荒废倾倒,被风沙所掩埋。风化干瘪的人类尸体、动物的骨头、石化的树木,就是一路上的路标,指引着后来者行进。
龟兹是丝路上著名的音乐之都,人烟稠密,王都伊逻卢城规模宏大。城外都是丰硕的田野,路旁种植着挺拔的白杨木,周围果园密布,盛产杏桃、梨和石榴。
此时的龟兹王名叫苏伐叠。事实上,此次三国联军攻伐高昌,也是龙突骑支收买了苏伐叠手下的权臣才导致了这场大败。不过与龙突骑支不同,苏伐叠并不把玄奘看作敌人,他天性好客爽朗,对玄奘极为欢迎,热情招待。玄奘本想早日西行,苏伐叠告诉他,再往西去就是凌山,山上极为寒冷,四季冰封,即便是夏天,冰雪稍有融化,随即又会结冰。眼下这个季节,更是冰雪覆盖,无法通行。
玄奘无奈,只好在龟兹停留了下来,参拜佛寺,讲经辩难。龟兹国师木叉毱多不服,挑战玄奘,结果惨败。两个月后,春来雪融,玄奘才向苏伐叠告辞,继续西行。苏伐叠赠送驼马十几匹,又派了几十名士兵护送,才依依不舍地送玄奘离去。
凌山位于葱岭以北,终年积雪,地形崎岖,并且上有冰河,经常发生雪崩。如此险峻的道路,却是丝绸之路的要道。在玄奘的记忆里,凌山仅次于莫贺延碛。
翻越凌山之时,暴风雪扑面而来,裹挟着雪粒,宛如白色的龙卷在山间纵横飞舞,击打在人们的脸上、身上,疼痛无比。玄奘等人各个系着长绳,排成一排,在逼仄的山路上艰难跋涉。突然一声轰响,一座冰峰崩倒下来,压死了几匹骆驼和马,两名高昌仆役也被砸成肉酱,跌落山谷。
不少人都开始哭泣,玄奘只好念诵着经文,鼓励众人。麴智盛这时显现出了非凡的勇气,率领高昌随从和龟兹兵,用斧凿在冰峰上一点点地凿出冰梯和栈道,拉着后面的随从和马匹骆驼艰难地爬上去。
直到七日七夜之后,玄奘等人才走出凌山。一行人损失惨重,麴文泰给他的剃度沙弥死了两个,士兵和随从十有三四也葬身山中,骆驼马匹就死得更多。至于麴智盛和欢信等人,更是狼狈不堪,尤其麴智盛,五指上鲜血淋漓,那鲜血都冻成了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