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花月夜(1)(第3/4页)
贼子都有眼力,认出那朱袍乃是牙军军官的服色,珍珠狐裘更非常人所享,且二人腰上都携着宝剑,留下马就一哄散了。
薛涛不明就里,与绛真打马往回走,但走不多远就发现,那两位公子前一会后一会,总和她们一路。
绛真担心:“不会是歹人罢?都怪我,没有催你早走。”
薛涛一夹马肚:“我才不怕,让我上去问他。”
一时并行,薛涛便问:“你们干嘛跟着我们?”
朱袍狐裘、跨大宛马的公子乜斜着看她一眼,不屑道:“是你们跟着我吧。”
薛涛气道:“我跟着你们?那我告诉你,我现在要进牙城,你去哪里?”
朱袍公子一勒缰绳:“牙城?你们进牙城干什么?”
薛涛实话说:“我们是玉梨院的。”绛真忙也点点头,壮起胆子道:“我们都在西川乐营册上,不是普通人,要安全回去的。”
“哦,原来是我家家妓。”朱袍狐裘的男子轻狎地笑了:“你们这么晚跑出来,会情郎么?小心被都知抓住,挨一顿好打。”
绛真脸刷地红了,薛涛立眉道:“什么会情郎?谁是你家家妓?你又是谁?”
朱袍男子挑挑眉毛:“连我也不认识?我是韦臧孙。”
“韦臧孙又是谁?”薛涛反唇相讥,“我是薛涛。”
白袍公子低头笑了。原来韦皋没有嫡子,其弟韦平在陪他行军时战死,留下一子,就是韦臧孙。韦皋深宠此侄,留在身边做牙军少尉,还常对人说,“此子肖我,能大我门”。故韦臧孙虽年纪不大,品级不高,在牙城内却无人敢驳他的话。
这边韦臧孙气得变了脸色,又不屑与女娘拌嘴,懒得再说,打马便走。
薛涛想到毕竟人家帮她们找了马,也不好意思再高声,也闷头往牙城走。绛真垂首低道:“我记起来了,那是韦少尉,不要论争,快走。”
两人默默尾随他们进城,顺墙垛走着,到了节度府内宅附近,韦臧孙在马上对白袍公子道:“说好了今夜要大醉至明,难道就这么散了?跟我进去,叫小红吹笛,小蛮佐酒,咱们再喝一回!”
白袍男子微笑答:“夜深了,何必闹她们。”
韦臧孙扫兴:“桁卿也太怜香惜玉。”一抬眼,恰看到薛涛二人,心内一动,便拿金丝鞭指住她们道:“你们俩不是玉梨院的么?那想必歌舞不错,跟我进宅玩一夜,有赏!”
绛真登时又通红了脸面,薛涛愣了愣说:“乐营规矩,非长官令,我们不得在外陪侍。”
韦臧孙解下腰间的青琉璃珠穗汉古玉组佩丢过来:“还不快走,装什么假。”
薛涛一把接住那玉组佩,汉古玉触手温润,底下两颗琉璃大珠穗子坠得沉甸甸的。她立刻下马上前还给他:“我们是西川官伎,而非节度使家妓,韦少尉轻言相侮,可见虽伴坐芸台之上,却无文士之雅;虽出身名门望族,却非大家之礼。”说完仰起头直视他,“真也可惜!”
韦臧孙坐在马上俯看着她,那一眸春水照人清湛,颇含着一股自信的傲气。他一向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剑,猛听了这文绉绉的一套,竟反应不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身边的白袍公子忙忍笑上前向薛涛、绛真一揖道:“在下许桁生,一介梓人。方才是我们得罪了,小娘子不要介怀。”
薛涛不再多说,拜一拜道:“不敢。”转身上马便走。
许桁生又在后唤:“等等。”他从袖内拿出什么握在拳内,顿了一下,方舒过来问:“是哪位的东西掉了?”
薛涛一看,一枚已经发黄的东海珠,却是绛真的。绛真本将脸低在梅花里,这时抬眼一看,忙摸腰间穗子,正是自己从小佩戴的珠子掉了,那是她往昔生活的一点念想。
她忙从他手上接过,双脸绡红:“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