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谷雨(三)(第7/11页)
若没有皇上的授意,参这三人的折子不会这么齐整,这么多。
“郑阁老您拖了三个月,皇上还是不肯放过雨梧。”
冯玉典神情凝重。
“陈宗贤知道雨梧是郑阁老唯一的学生,从当初将雨梧的死罪改为流放密光州的时候,陈宗贤就明白郑阁老不会不管雨梧,”蒋牧近乎犀利地撕破今日这事的表象,一刀剖开底下的深意,“可因为五皇子姜变与雨梧之间的关系,皇上一直对雨梧心有芥蒂,所以雨梧就成了郑阁老与皇上之间的隔阂,陈宗贤不放过雨梧,便是在利用他离间皇上与郑阁老,如今郑阁老拖下来这三个月,已经让皇上很是不满,再拖下去……郑阁老,咱们恐失圣心啊。”
值房中静了好久,郑鹜靠在椅背上,眼下尽是一片倦怠的青,他望着房梁上,总算开了口:“陈宗贤他们杀孟莳和谭骏,便是要将这案子变成无头的悬案,让秋融和吕世铎有口说不清,但我难道就要这样放弃秋融吗?他是我亲手送去汀州的,是我亲手送他去替他祖父亲自料理那些烂根,我们这些老的,难道要为了自保,将那么年轻的后生给推出去吗?若他也死了,那么将来谁还敢去碰庆元盐政?”
“子放,你与我都知道,当初先帝传位当今皇上,是因为他本是一张白纸,他足够听先帝的话,如今是风雨交加的乱世,但先帝与陆公已经给出了一剂治世良方,哪怕皇上在位不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也没有关系,只要先帝不许他动的,他稳住手不动,就什么都无所谓,皇上至今也没有动修内令,便是因为他还谨记先帝的遗言,可若是有一日,他在那个位置上待得久了,把什么都忘了呢?”
蒋牧沉默着,他当然明白先帝的中庸之道,这也是太子姜显死后,先帝心中唯一的选择,当今皇上如今没动修内令,可并不代表那些因陆证而唾弃修内令,永远蠢蠢欲动的人不想拔除修内令。
皇上虽听先帝的话,但陈宗贤之流越是渴望皇上偏向他们,皇上就越是能够体会到那种将百官,将天下攥在手里的感觉。
郑鹜徐徐说道:“皇上想做渔夫心切,陈宗贤他们也就顺势而为,帮着皇上在朝廷里培植新的势力,先是那个韦添裕,可韦添裕实在不中用,后来又是新上任的安隆总督,可那安隆总督也没有挡住萧祚那些反贼,如今则是那白若卿,他是王固的门生,是陈宗贤的党羽,白苹就算是剿反贼,也不肯让旁人插手进去,皇上钦定他白若卿的时候,我们就该明白,圣心,已经不在我们这边了。”
“但我总觉得不该只是因为雨梧,皇上如今偏信王固与陈宗贤之流,一定还因为什么……”
但蒋牧一时间,又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难道不是因为皇上心中有惧?”
这时,冯玉典忽然淡淡吐出一句。
一时间,郑鹜与蒋牧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蒋牧拧着眉头,低声道:“秉仪,不要胡说。”
冯玉典却扯了扯唇:“是我在胡说吗?外面传言愈演愈烈,而近些日子王固他们又总是卯足了力气抓我的错处,而皇上呢?连见也不想见我……你们说是因为什么?会是因为,我原来是东宫詹事吗?”
“冯秉仪……”
蒋牧有点头疼,他不知道冯玉典究竟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人还在内阁小楼里,就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流言总归是流言,你不要妄自揣测!”
“我此时所言,皆出肺腑。”
冯玉典却站起身来,对着郑鹜与蒋牧两个作揖又道:“我曾做过东宫詹事,这是抹不去的事实,皇上要揣测,便揣测我一个人好了,我冯玉典绝不能牵连二位!”
他说着便要走,蒋牧连声唤他也没让他停下开门的手,外头大片的秋阳笼罩进来,冯玉典一脚踏出去,又忽然停住,回过头来:“今日我出去了,往后无论我老冯做什么,都不与二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