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谷雨(三)(第6/11页)

王固拧着眉头道:“是我在这么以为么?灾年是老天爷造成的,又不是咱朝廷弄出来的人祸,百姓难,难道朝廷不难?君父不难?百姓不知道什么是大局,咱们这些身为人臣的,岂能不顾大局?要我说,也不必安抚什么反贼了!他们跟着造反,就是不识好歹,该让白若卿杀光他们!杀得他们知道怕了,知道造反这碗饭他们端不起来,也就没人敢了!”

“好!”

冯玉典一拍桌案:“我便看那白若卿到底是个什么神兵天将,竟能杀穿东南所有的反贼!”

只王固与冯玉典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便吵得整个议事厅里都是他们的动静,郑鹜端坐在最上首的书案后头,闭着眼,一言不发。

“东南的事,朝会上已经议过了!”王固一挥衣袖,话锋陡然一转,“我们如今最该议的,还是庆元巡盐御史吕世铎,汀州知州陆雨梧,以及汀州总兵何元忍这三人之罪!”

郑鹜睁开眼,看向他。

王固站起身,先朝郑鹜与蒋牧二人作揖,又站直身体道:“郑阁老,蒋阁老,吕世铎的折子终究只是他的一面之辞,谭骏我们暂且不提,单说孟莳,他好歹是庆元的提学,莫说那陆雨梧,就算是他吕世铎,也绝没有攻讦上官,羁押上官的权力!何况如今孟莳和谭骏二人都死在狱中,所谓通敌,倒卖私盐之罪,岂非任由这二人随意去说?”

孟莳与谭骏被毒死在狱中,这是昨日才从汀州送抵燕京的消息,而今日,参吕世铎与陆雨梧的折子就挤满了郑鹜的案头。

“还有那何元忍!”

王固真可谓老当益壮,一个人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么久也不嫌累:“抚台的话他不听,藩台的话他也不听,如今萧祚正领着人围攻南州,而他何元忍却像是在汀州生了根,愣是紧贴着吕世铎跟陆雨梧两个,不肯挪动一步!”

末了,他沉声道:“我要参这三人结党!”

结党这等重罪,便这么轻易地被他吐出口,蒋牧眉心一跳,议事厅中先是一阵死寂,随后便是冯玉典倏地一下站起身,他指着王固的鼻子骂道:“结你娘的党!”

王固瞪圆了眼:“你,你……”

蒋牧拧起眉头,抬手往下按了按:“好了!秉仪你坐下!内阁廷议,你口出秽语,成何体统!”

冯玉典却没坐下去,而是冷冷一笑:“我这嘴里骂脏的人,好歹是堂堂正正地骂了,比不上有些人心里脏,什么龌龊的东西都装在那里头,都沤得烂了臭了,那才是真脏!”

王固被气得一口气提上去竟然有点下不来,那胡伯良看他有点站不住了,连忙上前去搭了把手扶他坐下,王固将头上的官帽一把摘下来往案上一拍,他靠着椅背,胸膛起伏着:“郑阁老!”

他蓦地将目光移向郑鹜:“这三人在汀州的所作所为,如今非我王固一人不解,您与蒋阁老可以按下我的折子,但那么多官员的折子,你们也要继续按着吗?悠悠众口不是这么堵的!哪怕没看见折子,陛下就不知道了吗!”

内阁廷议不欢而散,王固被冯玉典气得不轻,连出去都是让人扶着走的,路上还多吃了几粒清心丸。

郑鹜回了值房,这段时日他一直宿在这儿,家也没回过,不过那也就是个宅院而已,他没有妻儿,父母也早亡,回了家,也是孤身一个而已。

没一会儿,蒋牧跟冯玉典进来了,堂候官奉了茶进来,很快便退了出去,那道门合上,蒋牧端着茶碗,率先打破寂静:“这并不只是王固自己的意思。”

王固今日所言,还有摆在郑鹜案头的那些参吕世铎,参陆雨梧,参何元忍的折子,都是在告诉他们什么是圣意。

王固背后,是陈宗贤。

而陈宗贤背后,则是当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