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唯一的光亮(第3/4页)

理由是,盗贼逃出了他家,就已经停止了犯罪。而他持刀将盗贼追死,就是过失杀人,是另一件案子,是新的犯罪。

陈奕不服,非常不服。

他要去京兆府鸣冤,他相信律法会还他一个公道!

京兆府官差翻开了厚厚的律法,指着上面的条文,一条一条的给他解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显示:他杀人了,他有罪。

“我族叔被这个盗贼刺伤了!”陈奕冤枉至极的大喊。

“只是受伤而已,抵不上一条命,算下来你们还是得赔人家三百两。”官差公事公办。

陈奕的族叔听到这里,气急攻心,腹部伤口崩裂,失血过多,不治而亡。

“这不是人家杀的,盗窃案早已过去,跟人家没关系。”官差翻着律法条例道。

那一刻,面对红着眼冲上来,饿狼一样抓住他,嘶吼着要他赔钱的盗贼家人,面对面无表情所以“铁面无私”的官差,陈奕的世界观完全崩塌。

当他还是个少年郎,没有走出偏远乡村来到繁华城池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们,时常在纳凉闲聊的时候告诉他:

眼下是大齐皇朝百年未有的盛世,他们的安稳生活来之不易,这都多亏了陛下圣明,律法公正,朝廷为民,他们得心存感激。

在他走出乡村的时候,老人们百般叮嘱,去了外面不要怕,遇到问题就找官府,只要没做恶事,律法会保护他。

而今抬头看,陈奕泪水滂沱。

村子里的老人们从来没有说过,律法掌握在官府手里,律法怎么解读是官差说了算,罪案如何判决全凭官差一锤定音。

从小到大,人们告诉他要善良,这是美德,而且善有善报;更要心怀正义,做一个正直的人,不要为非作歹,因为有理走遍天下。

可人们从来没有告诉他,这世间的律法根本不在乎善良,这世间的官府其实容不下正义,这世间的道德与情理认知会与律法条文相悖。

他能怎么样?以一己之力,去改变黑白不分的朝廷律法?还是以一己之力,去掀翻是非不明的皇朝官府?

原来恶有恶报,只是弱者在奈何不了作恶强者的情况下,一厢情愿的愚蠢奢望罢了。

这世道根本没有善有善报,只有人善被人欺。

在这个鱼龙混杂的漕运码头,陈奕终于认识到了世道的黑暗面目,他知道自己太过渺小,面对世道规则,能做的不是什么改变,而是适应。

什么是善报?钱财,地位,权力,还是美人?

要收粮就得种地,要有钱就得做生意,要有权力就须科举入仕……这些东西不是靠善良能获得的。

陈奕决定用双手去获取。

他埋葬了族叔,在那个寒冬的大雪天里,走进了以往仇视唾弃的永顺船行——这是一家黑船行。

从那时起,他拧起刀子浴血拼杀,每回械斗,下手都极狠,能砍头绝不砍身子,能砍要害绝不碰手脚,倒在他刀下的对手越来越多,很少有还能爬起来的。

每回械斗完,他都伤痕累累,有好几回次是差点儿没命。

他不曾害怕。

比起被砍死,他更怕屈辱的活着,怕一辈子看不到吐气扬眉的希望。

他更不曾怜悯谁,因为没人会可怜他。

要想出人头地,不再忍受无止境的欺辱与不公,他必须抛弃一切道义束缚,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渐渐的,他在码头有了凶名。

船行的中上层开始注意到他,并教会了他修行。

在踏入锻体境的第一天夜晚,陈奕趁着夜黑风高,潜入了那个盗贼家人的屋子里。

这些人,因为他卖身给永顺船行换取的三百两赔偿,现在过得衣食丰足。陈奕在码头见过他们,都活得很开心,笑口常开。

他叫醒了这家人,在对方惊恐目光中,杀光了这家人,一个也没留,全部一刀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