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唯一的光亮(第2/4页)

“陈管事好像并不惊慌,还能沉得住气?不错,还有点做大事的样子,不枉本公子栽培你一场。”郑玉卿施施然坐下。

他从不拿正眼看陈奕,言谈举止中充满施舍之意,就如陈奕只是他手里的一条恶犬,表现得让他满意了,他就丢一块骨头奖赏奖赏。

但郑玉卿并没有故意表现得盛气凌人,或者是蓄意侮辱陈奕,这从他见面时并未打折扣的礼仪就能看出来。

“能得公子高看,是在下的福气。”

陈奕态度谦卑的奉承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十多岁的世家公子,并未因为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而表露出任何不适,显然也是习惯了这种交往规则。

他来自乡村,刚到码头讨生活的时候不过十几岁。

最初也曾天真的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之下世界是公平的。他朝气蓬勃的拼搏奋斗,起早贪黑,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的出人头地,住大宅娶美人,光宗耀祖。

那时候,他看到码头上有老弱被欺负,就会不假思索的出面相助,心中那种“锄强扶弱”的正义感,让他觉得理应如此,也认为这是美德,会被大家认可。

结果,他踢到了铁板。

那回,他看到一个京兆府的衙役,将路边一名鸡皮鹤发、瘦骨嶙峋老妇的菜摊踹翻,一边踩踢散落满地的蔬菜,一面唾骂老妪不长眼,竟敢擅自在大街上摆摊,破坏街坊秩序,妨碍正常通行。

老妪在哭喊着在衙役脚下抢夺自己的蔬菜,不惜把菜护在怀里,用身体去挡衙役的脚,可衙役并没有顾及她的意思,官靴落在了她身上,一下又一下。

陈奕看到这一幕,顿时怒发冲冠。

他连忙过去将衙役推开,可不等他扶起老泪纵横,满脸哀绝的老妇,衙役手里的鞭子就落在了他背上、头上,火辣辣的疼。

陈奕忍无可忍,反身将拳头挥在衙役脸上。他到底是来自乡村,自小干农活,筋骨强健力大非常,三五下就将衙役打翻在地。

他获得了围观百姓的大声叫好。

他也被琐拿进了衙门。

他以为他会被带到公堂上审讯,得到公正说话,被皇朝律法保护的机会。

他没有。

他得到的,是更多衙役的拳打脚踢,被丢进了牢狱。

那时候他才知道,皇朝虽然有律法,但他却根本没有跟律法见面的机会。

更别提被律法公正对待了。

他浑身是伤躺在阴暗牢房里的时候,以为有人会为他鸣冤,为他主持正义,毕竟他帮了那名老妪,对方应该会救他,还有很多人为他叫好,这些人或许也会到衙门为他喊冤。

答案当然是没有。

十多天后,他被丢出大牢,重见天日时,见到的,是将自己从乡村带到码头做事的族叔,对方面容憔悴的厉害,叹着气警告他不得再多管闲事。

原来,族叔为了贿赂衙役救他,花光了积蓄不说,还到处借钱欠了很多债。

后来陈奕才知道,衙役之所以殴打街边摆摊的穷苦人,一方面是抖威风,显示自己的权力,享受权力带来的高人一等的快感。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只有摆摊的人,都去市场固定的摊位做生意,他们才方便收取摊位费。

真正让陈奕对官府彻底失去信心,是源于他族叔的死。

那天晚上,有贼人入室盗窃,起夜的族叔发现了对方,争斗中被刺伤,陈奕听到动静起来帮忙,贼人已经逃窜,他抄起菜刀追赶,那贼人慌张之下掉入运河,淹死了。

陈奕本以为事情会就这么过去。

第二天,盗贼的家人,抬着盗贼的尸体,堵住了陈奕的家门,要他们杀人偿命。

深感匪夷所思的陈奕,觉得盗贼家人疯了。

可事实证明,对方没疯,因为京兆府官差判定他跟他的族叔有罪,必须赔偿盗贼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