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二)(第4/9页)
王素芳一看马魁那脸色,连忙制止,把他拽进自己房内,关上屋门。马魁望着她说:“这是咱的家,说话还用关着门吗?”“坐下说。”
马魁坐在炕沿上,王素芳继续说:“老马,咱们这么说吧,自打小汪常来咱家串门后,燕子的笑模样比以前多了,话也多了,这是好事。”“还好事?”“闺女高兴了,不是好事吗?”“你知道啥?这小子是故意气我。”“那也是你先给人家气受。”“你到底是哪头的?”“闺女这头的。”
王素芳开导马魁:“你也看到了,燕子的性格多孤僻啊。平常下班就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个唠得来的人,多好!”马魁说:“小伙哪能总往大姑娘家跑,这事传出去不好听啊!”“人家是同学关系,有什么呀。再说了,小汪是你徒弟,他来师傅家,是多亲多近,谁也挑不出刺儿来。”“那小子肚子里转的是什么轴,我清楚。他是在逼我赶他走,臭小子,你想得美!”
夫妻俩窃窃私语了一阵,听到女儿房间有动静,就走出房内,看到汪新关上了女儿的房门,和他们告别。王素芳刚想张口留饭,就被马魁不动声色地劝阻了,王素芳笑着:“小汪,没事就过来。”“婶儿,我来你们家,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可自在了。”“那就好,我和你师傅都欢迎你常来。”“没说的,再见。”
汪新走了,马燕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少女的心事逃不过马魁的眼睛,他说:“燕子,以后跟汪新少来往。”“为什么呀?”“没有为什么,我说少来往就少来往,这个家,我说了算!”“我真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人!”“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那你说我是哪样的人?你了解我吗?”“您出去十年,我当然不了解您。”
“你以为是我想出去十年吗?这十年来,我经历了什么,是怎么过的,你不清楚!”
“您说我不知道您那十年是怎么过的,可您也不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那你先说你咋过的,完后我再给你讲我咋过的。”
“这十年,我入不了少先队,也入不了团,就连班干部都选不上,我学习再好再努力,也没有用!同学们都不愿意跟我玩,甚至,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都在嘲笑我,包括他们的父母。我不敢说话,不敢上街,同学欺负我骂我,我也不敢还嘴。我知道,就算我反抗,也没有用,除了我妈和汪新,没人会帮我,没人会可怜我同情我!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多少次我站在河边,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我想起我妈,我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我不想让她难过,她身体不好,我得留命活着,陪着她,照顾她……”
提及往事,马燕边说边哭,王素芳也忍不住悲从中来,上前抱住了马燕:“孩子,你别说了,妈的心都碎了!”
原本,父女俩言辞激烈,王素芳几乎插不上嘴,偶尔说一两句劝和,也被他们父女俩的声音淹没。只是,当马燕溯及过往,王素芳难以释怀,那艰难的时光,是泪水洗刷过的。
望着妻女失声痛哭,马魁转身进了里屋,他眼中有泪,却没有流下来。这十年,马魁曾经一度以为,他的眼中不会再有泪水了;这十年,每一次稍稍碰触,都扎了心肠。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像是暂时关闭了悲伤。
夜半,大风刮过,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敲打着窗子,整座屋子都像是在瑟瑟发抖。马魁家的窗户被风吹开了,大雨被吹进屋里。马魁爬上炕,关紧窗户,雨水从棚顶滴落下来。王素芳拿着两个罐头瓶子,把瓶子放在地上接雨水。“燕子那屋咋样了?”马魁问道。“还行,一个盆够了。”“这一下雨就漏,也不是个事儿,等我跟领导说一声,看能不能换个地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