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二)(第2/9页)
汪永革再一次听到了发问,马魁再一次听到了答案,两个人谁都不曾改变,误会加深,只能无言。隔了十年,或许早已无话可说。
汪永革从外面走回来时,就看到汪新在厨房里,一手扶着水缸,一手拿着水舀子喝水。汪永革狐疑地问:“你这是真醉了,还是演戏呢?”汪新打了个水嗝:“一半儿一半儿吧!”“耍的是哪门子心思?”“这老马头,挺难摆弄的。”“别总琢磨那些邪门歪道,对你不好!心思得用到正地方,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做人。”“爸,不是我不好好学,是马魁的心太黑、手太狠!”“我最后说一遍,你没权利选师傅,组织安排的必须服从,再说得清楚点,这就是你的命!”“听爸一席话,感觉这脑袋通透了。”
离开汪永革的家,马魁不否认自己的脆弱,这一刻,他失魂落魄。只是,他不会放弃追寻,直至他找到想要的真相。这十年,马魁从来不敢遗忘,汪永革也是如此。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他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十年来,与妻女分离;十年来,蒙受不白之冤。十年心路,是一条乌黑冰冷的河流,不知流向。十年怨恨之火,难以熄灭……
马魁回到家里,整理好情绪,提着暖壶,敲了敲女儿的房门。马燕正在津津有味地看小说,听到敲门声,立即把小说收进抽屉,把课本端正地放在桌前。收拾好一切,马燕开了门,从始至终,她没有抬头看马魁。
马魁给马燕倒了一杯水,说:“头抬高点,别把眼睛看坏了!不能坐太久,起来活动活动。”“刚才活动完了。”马魁望向课本,说:“我记得之前进来的时候,你看的就是这页。”“怎么会呢?您记错了。”“你爸是干什么的,盯上的东西,跑不了。”“也可能是看到后面,又翻回来了吧。”“倒有这一说。燕子,这学习啊得专心,打开书,就要一心一意地钻进去,碰上不会的题,坚决不能放过……”马燕听得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打断说:“一定要迎难而上,研究明白,今天解决一个问题,明天解决一个问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能解决三百六十五个问题……”“这弄得比我还明白。”“爸,您别总为难汪新。”
听到女儿提到汪新,马魁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只要闺女提到汪新,她对他这个父亲的姿态总是放得那么低,像一只小绵羊。马魁沉默着,并不答言,他闭了会儿眼睛,再次回头望望那十年,他过不去那个心坎儿。
窗外满月了,大大的月亮高高地悬在天上。很多事情,看似无心之举,实则命中注定。
火车行驶着,驶过秋天的原野。马魁和汪新一前一后,在车厢里巡视。走着走着,马魁站住身。他看见白玉霞和一个男人亲昵地依偎着,闭目养神。马魁沉默了一会儿,带着汪新从他们二人身边,匆匆而过。马魁面无表情,汪新心里犯嘀咕:“怎么换人了?”
火车到达海河车站,站台上,那个叫宋朝华的男人与白玉霞依依惜别。直到火车快要开了,白玉霞才告别那片温柔,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白玉霞站在车厢门内望着宋朝华,他朝她挥了挥手,两个人的眼睛倾注了全部的情意。当白玉霞回到座位,火车缓缓启动时,她感觉到了一只手的温暖,那是宋朝华的手,她微笑着问:“你怎么没走啊?”宋朝华笑答:“舍不得你。”
两个人说着话,手牵着手一起去了车厢连接处,这一刻的紧紧拥抱,不需要太多言语。窗外枝头那只秋天的鸟儿,它不在笼中,冲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