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复仇(第2/5页)
“梅丽!”他大叫道。
她犹豫了片刻,接着冲进他的臂弯。他举起她,那双可笑的大手按在她的背上。
“里奥夫!”梅丽咕哝着,抱紧了他。
“能见到你真好。”他说着,把她放下地。
“妈妈说你大概已经死透了,”梅丽说,表情认真极了,“我好希望她说错了。”
他伸出手,想揉乱她的头发,可看到他的“爪子”,她的双眼睁大了。
“呃,”他说着,拍了拍手,“这不要紧的。这东西会让我的手感觉好些。你妈妈怎么样了?”他问。
“我不知道,真的,”梅丽回答,“我已经好多天没看见她了。”
他跪倒在地,觉得双腿里有东西在噼啪作响。
“他们把你关在哪,梅丽?”
她耸耸肩,只顾盯着他的双手,不肯直视他的脸,“他们给我戴了眼罩。”她显得开心了一点。“不过一共是七十八步。我的步子。”
他为她的机灵露出微笑。“希望你的房间比这儿好。”
她打量周围。“是比这儿好。至少有扇窗户。”
窗户。他们已经离开地牢了吗?
“你来这儿的时候有没有上楼或者下楼?”他问。
“有,下楼,二十步。”她的目光一刻不离他的手,“它们怎么了?”她指了指,问道。
“被我弄伤了。”他柔声道。
“好可怜啊,”梅丽说,“真希望我能让它们好起来。”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样就没法弹哈玛琴了,是吧?”
他突然觉得喉头发紧。“是啊,”他说,“不能了。不过你可以弹给我听。你不介意这么做吧?”
“不介意啊,”她说,“不过你知道的,我弹得不够好。”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双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肩上。“我从没告诉过你,”他说,“从没对你明说过。可你的确有成为伟大音乐家的潜质。也许是最伟大的那种。”
梅丽眨眨眼。“我?”
“别被这话冲昏了头。”
“反正妈妈总说我昏头昏脑的,”她皱起眉头,“你是说我也可以像你一样作曲?这可太棒了。”
里奥夫站起身,惊讶地眨起了眼睛。“女性作曲家?从没听说过。可我想没什么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个女性作曲家会受到何种对待?她会有接不完的委托吗?她能生活富足吗?
也许不能。这也不会增加她得到美满婚姻的概率:事实上,或许还会有所减少。
“噢,到时候我们再谈这个吧?至于眼下,不如由你为我弹点儿什么——只要你开心,弹什么都行,然后我们就上课,好吗?”
她开心地点点头,在那台乐器面前坐下,小巧的手指放在红黄相间的琴键上。她试验性地轻敲某个琴键,随即按下,奏出微妙的颤音。石室中飘扬的音色如此甜美,里奥夫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温热的蜡汁那样流淌起来。
梅丽轻咳一声,开始弹奏。
她起初弹奏的曲调很简单,他听出那是一首莱芮摇篮曲,一段完全用恩特拉玛——又名“夜晚之灯”——调式弹奏的旋律,特点是轻快、哀伤、抚慰人心。梅丽用右手弹奏着旋律,而左手则不断重复一段极其简单的三和弦作为伴奏。总之,这是首迷人的曲子,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并未教过她这种演奏方法时,惊讶顿生——这必定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他等待着,看她如何继续。
一如他的预期,旋律最终出现了变化,将他带入了下一段曲调,此时悠长的和弦变成了一组动人的复调。音色完美无瑕,令人感伤,却又恰到好处。就像一位母亲将襁褓中的孩子抱在怀里,哼唱一首早已唱过上百次的歌谣。里奥夫几乎能感觉到触及肌肤的毛毯,轻抚头发的柔荑,还有自远方牧场吹入育儿室的柔和晚风。
最后那段和弦再起转折,且出人意料。和声突然挣脱了束缚,开始天马行空,仿佛这旋律已飘出了窗棂,把婴孩和母亲抛在身后。里奥夫意识到调式已从柔和的第二调式转为旋律悠长的第七调式“瑟菲亚”,但就算改换了调式,这段伴奏也显得很古怪。而且它变得愈加怪异,里奥夫意识到,梅丽奏出的音乐早已从催眠曲转为梦境,而此刻再生剧变——转向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