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玉屏春冷 (〇十)(第5/6页)
她想着就要哭出来,忙辞往房中,身影从窗前掠过,林妈妈在床上抻着腰看,觉得那身子真是个透明的壳,一跌就能跌碎。
看了半日,老妈妈将白池叫到跟前坐,“你也听见了,你觉得妙妙是为什么不要嫁到安家去?”
白池将汤药搁在床头几上,垂着眼默不作声。林妈妈隔了好一会忽地潸然泪下,“你看看这孩子,你们都觉得她自小被娇惯着,要吃好的穿好的,不晓得体谅人,也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你看看,她是那样的孩子么?她心里什么不晓得?她说不嫁了,是为你呀!”
在这桩事上,白池早养成了沉默的习惯,空自低着头,也有泪珠儿落在裙上。
“她为咱们,咱们越不能没良心。好孩子,你听我的,和安大爷断了,往后也不要再来往。咱们母女两个,吃人家住人家不说。你从小到大,虽没怎样吃着我的奶,可府里头短了你一口不曾?你吃不够我的奶,就遣人在外头拿现挤的羊乳喂你。到了该识字的时候,请了个先生来,一样教导你和她。花信那丫头如今连多几个字也不认得呢!是不是当你小姐似的教养?是不是锦衣玉食供着你?咱们帮不了什么就罢了,要是这时候落井下石,那真是狼心狗肺!”
辗转了这许多的路程,白池也渐渐认同了林妈妈的这番道理。要是从前还能和妙真争一争,反正妙真失去这一样还有那一样。现下怎么好意思再去抢她的?她丢了安家的亲事,就得费心再去另谋前程。
白池何以忍心?哭过一会,嗓子眼里艰难的逼出几句话来,“娘,不必多说,我晓得道理。我听您的,您怎么打算我就怎么做。”
林妈妈又是一汪眼泪。女儿难道不是自己的?可正是因为是自己的,心下才有了一番打算,她是情愿委屈自己也要涌泉相报的人。
隔日良恭要启程,特地到西屋来拿银子。她老人私底下背着妙真嘱咐,“妙妙想退安家的亲事,我想着你上南京去,先不要告诉老爷太太听。一来呢,他们如今哪还有精力操心她,何必又给他们寻这些烦恼脑?二来,你们是年轻孩子不懂,又要面子,想着安大爷那日说的那些话难听。可反过来想想,他那是急火攻心乱说的。你把他打伤了,他跟你计不曾?伤还没好全,又要为老爷的事上京去奔走。”
她欹在床上,把手抱在腹上笑起来。良恭在床前聆听着,不怎样接话。
说着唤了白池进来,林妈妈问一百两银子打点好没有。白池摸了张宝钞出来,“昨日叫瞿尧去找舅太太抽调那笔钱,舅太太正在那里为雀香姑娘的事发烦,懒得麻烦,就给咱们借了一百两。”
林妈妈一抬下巴,“给良恭。”
白池转而递给良恭,看了看他道:“你出来,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二人又转到廊下,天色昏暝,还不到五更天。廊下铺着一地月光,白池站在月光里,把妙真那屋望望,听见里头她和花信还在为良恭打点行囊。
她便和他放心低声说话,起头就微笑,“一百两银子,这可是笔大钱呐。”
良恭猜到她要说什么,把身子侧转,“你放心,我绝不会就卷着这笔钱跑了。”
白池一个颔首间,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你想多了,我是想叮嘱你可别丢了。我要是还疑心你,早就把你上回绑我的事情告诉大家听了。”
良恭脸色一变,又转过来,满脸诧异,“你晓得是我?”
“原本你不敢肯定,不过现在敢肯定了。”
白池好笑着,良恭心知是遭了她的诈,觉得往日真是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