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离歌别宴 (十四)(第2/6页)
阿四答应着,仍旧领着良恭回去。良恭拿了这梅花,一枝敬献给韦家老太太,下剩一枝举着走到里头院来。
他穿着件水青的旧袍子,拿着这黄梅,妙真看见,才感觉是到了初春,天气都有些暖和起来了。她接过梅花,寻了个瓶插上,搁在炕桌上细看,总算笑得有些从前在家时的烂漫。
良恭也不觉笑起来,“运气好,今日再不去求,过两日只怕都要开谢了。下回可别再叫我做这种差事了,折寿!”
妙真托着脸看他一眼,“你又犯懒,不使唤你使唤谁去?”
“去使唤瞿尧。”
“尧哥哥从前就不管这些小事。怎么,你在隔壁受了人家的气了?”
良恭在吃了一大口茶,直摇脑袋,“气嚜倒不曾受,可隔壁现住的那家人不简单,生怕哪句话不对头就得罪了人家,弄得我在那里谨小慎微的,腰杆都直不起来。”
妙真上下扫他几眼,“这么不得了?这倒好了,你平日怕过谁?也算遇见厉害的了。”说着拿手拨弄那枝梅花,“我们在这里都住了五.六日了,也不知常州的船还要几时才到。”
“大约再有个几天。”
他晓得她盼着早到常州好托胡家上南京打探消息,可急也急不来。他站在榻前看她一会,倏然乖觉地笑了下,“你等我一会。”
说着走出碧纱橱去,不一时又回来,背后拿出个风筝假意啧了几回,“我这风筝好像有些扎得不对,不知道能不能放得起来。”
妙真抬额一看,是只美人风筝,画的昭君出塞。她双瞳一亮,嘴上又有点不屑,“你还会扎风筝?”
“比扎伞简单得多。”说着走进来,把风筝递给她,“你看这昭君画得怎样?她虽是出了名的美人,可后世谁人见过?我自己想着画的,不知画得对不对。”
妙真乜他一眼,“你是想着你的易清姑娘去画的吧。”语调轻轻的,有丝幽怨。
但无数个夜里细想,怨也是怨不着他的,他不过是个奴才,为如今这二两五钱银子,他跟着她东奔西走,已尽足了他应当尽的本分。
二两五钱银子,一月一月买断一个人的光阴,运气好的话,还能买断人的一生。占便宜的倒是她了。
他也不去争辩,脑袋并在她脑袋上头,指着昭君那一片酡颜给她看,“你说说,是不是连我这男人匀的颜色也比你这女人匀的好?”
她埋头去看,转来狠剜他一眼,“我天生丽质,就是不会匀脂抹粉也好看得很!”
良恭想她要伸手打,嬉皮笑脸地闪身躲开,“到外头放放看?”
小院里有些施展不开,他举着那风筝东奔西跑,跑得一身汗也不歇。好容易撞上阵大风,妙真急得跺脚,“快!这会风好大,你往上抛它呀!”
倒是抛上去了,可妙真未能及时松线,又将那风筝拽下来。
良恭道:“你倒是放线啊!”
“分明是你不中用,你倒来怪我?”
“我怎么不中用了?我魂都要跑丢了。”
妙真看见他一脑门的汗,心里尽管软了一下,嘴上还是不饶人,“跑丢了也是你的魂,与我什么相干?就是你不中用,一件好事也不会干。”
争执之际,又起一阵狂风,两个又都顾不上吵了,一个放线一个跑,总算合力将那风筝托到天上去。
妙真咯咯笑起来,仰头望着那风筝越飞越高。眼睛睁得大,哪里落了点灰进去,她“嘶”了口气,低下头来揉眼睛,揉得眼圈通红也没把那点灰渍揉出来。
良恭走去扒开她的手,捏起她的下巴冲眼睛吹了口气,“好了么?”
妙真扇扇眼睛,还觉不对,“没好,还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