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紫藤落(第2/5页)
“我担待不起。”苏漾在离开前说,“但我不愿再这样活着。”
这样,拿兄弟的命作押换来苟且偷生的日子。
很没劲。
大不了所有人一起死。
* * *
魔界的夜晚第一次灯火盛放不夜天。
明日魔尊要大宴魔修,魔宫四处都挂着灯笼,环绕魔宫的群山上篝火燃得热烈,金黄色星星点点连接成片,漫山遍岭延伸,令星辉失色。
星火不夜天,也是无数魔修激动的不眠夜。
——能尝到尊上赏赐的仙体灵肉,不知能抵得上修炼多少年。
星邪殿四周禁制层层,隔绝了火焰与嘈杂。
江月白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白衫,靠着石壁坐在玉榻旁。
浑身的伤口红肿溃烂,痛得发烫,冰凉的玉石和冰凉的石壁贴着皮肤,饮鸩止渴般融化着热烫,再慢慢发酵成更强烈的痛。
疼痛可以让人神志清醒。
殿外已是深夜,混乱吵闹隔着几层墙壁与禁止屏障依然能隐隐约约传到殿内。
魔族们都在期待明日的盛宴,讨论仙体灵肉做成的食物该会有多美味,笑声中是掩饰不住的饥饿与渴望。
江月白闭眼仔细分辨着那些欢笑里的模糊议论。下一刻,那些议论声忽然放大,变得极度清晰,每一个贪婪残忍的字眼都清清楚楚传进江月白的耳中——
殿门从外面打开了,雪白的月光照亮了阴冷的大殿。
晚风中有极淡的花香,混杂着血腥味和魔气,闻起来很古怪。
江月白睁开眼。
逆光而立的人身后是血月和火焰,黑袍的阴影蒙着一层血色,像刚从饮血啖肉的沼泽深渊中爬出的恶鬼。
殿门一点一点闭合,将那些血与火关在门外,殿内昏暗的蜡烛逐渐照亮了穆离渊的脸——这张脸并不像恶鬼,深邃凹陷的双眼如同墨笔勾勒出精致的线条弧度,只是这双眼里一点光也没有,只有无言和疲惫。
江月白的嗓音依然是淡而哑的:“想来和我说什么。”
穆离渊一步步走近,停在玉榻前。
江月白的薄衫被这阵开门的风吹得飘动,露出了很多勾人风景,但他仍然保持着单膝弯曲靠坐的姿势,仿佛故意诱敌深入的美人——若非看到这幅风景的人很清楚,江月白只是对这些事太过凉薄而毫不在意,也许真的会沦陷在某一瞬的风月计谋里。
“最后一夜了,”穆离渊垂了下眼睫又抬起,像是一个无声的叹息,“师尊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江月白沉默地回看着面前人,神色漠然得没有温度——如果再仔细去看,就会发觉他其实并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看着半空中某处虚无。
良久,江月白终于动了一下唇。
穆离渊的呼吸都为对方即将出口的话放缓了,却只听到冷淡的两个字:
“没有。”
穆离渊维持着僵硬的站姿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慢慢屈膝半跪下来,在极近的距离直视着江月白的眼睛。
这是一双漠然又惹人遐想的眼睛。
江月白的眸色很好看,雪雾一样冷而朦胧,自上而下垂眸俯视他时,又总是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怜悯与宠溺,若隐若现,时有时无,让追逐的人发疯。
穆离渊低下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团紫色,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去拉江月白的手。
江月白垂眼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小段紫藤花枝。
“你又想玩什么。”江月白问。
穆离渊把紫藤花枝绕过江月白的手腕,低着头仔细地缠着花枝头尾相接的地方。
他反复调整,又一点点翻拨花瓣,确保花枝上的每朵小花都面向外侧,才松了手。
抬起头时,似乎完全忘了他们之间的深仇血恨和剑拔弩张,眸底清澈:“我觉得这个好看。”
江月白说:“明天不还是要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