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第2/4页)
当年谢印雪离开沈家时,什么都没带走,日子久了,连沈怀慎的面容都逐渐变得模糊,更别提是幼年仅在旧照里见过的解忘寻。
谢印雪想将她看得再仔细些,便抬手想为解忘寻擦净脸上的血迹。
他用的力道很轻,比缥缈的细雪落入山间袅绕的云雾时还轻,但就在他的指腹触碰到解忘寻面颊的瞬间,女人的脸竟似破碎的瓷器,一片片龟裂散开。
谢印雪瞳孔蓦地一颤,倏然蜷起指尖,却来不及了。
解忘寻最终化作了一堆散落的薄薄残片,仿佛他回忆里怎么都拼凑不齐的拼图碎片。
谢印雪垂眸沉默半晌,不敢再碰那些残片,转身膝肘并用从车窗爬出,滚落到深色的沥青公路上。
他弯膝跪在车前,如送别沈怀慎那日,对着车里的解忘寻俯身叩首。
随后谢印雪便起身体,迈步往公路前方走去。
这条路朝前向后皆看不到尽头,路上也没有别的车辆或行人,天空乌云低垂,阴郁压抑,灰暗得不见明光,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谢印雪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可奇怪的是,“时间”这一概念似乎很难在他脑海中停留,算着算着,他就忘了自己计到了哪个数字,在这条路上又走了几步,以至于谢印雪压根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
也许漫长,也许短暂,但这条路总归不是无止境的,因为走着走着,谢印雪走进了一座医院。
起初谢印雪都没意识到这里是座医院,直至他发觉周围惨白墙壁莫名眼熟,很像他还未去明月崖前常待的那处地方,于是谢印雪立马侧首,朝左侧一扇窗户望去,继而毫不意外地与一双积满白霜般的雪目正对相视。
雪目的主人穿着身浅蓝色的病服,双臂交叠着搭在窗沿上,脑袋微微右偏,张唇用稚嫩的童音问:“我会死吗?”
乍一听,这个问题仿佛是在问谢印雪。
可谢印雪却能确信无疑,雪目小孩不是在问他。
毕竟他认得这个小孩。
他叫做沈秋霖,正是未改名时幼年的自己。
所以下一秒,另一道声音便笃定的回答道:“会的。”
不过声音的主人却非谢印雪,它同样纯真稚幼,仿若一支沾了墨汁颜料的画笔,出声的刹那,即将往事历历绘出在谢印雪眼前——
“我得了这个病后,一年就死了。”
身体灰白发青的小鬼伸出一根手指,信誓旦旦对窗边的沈秋霖说:“你也得这个病一年了,肯定马上就要死了。”
沈秋霖摆正脑袋,也对病房窗外树荫下的小鬼伸出一根手指:“但是我爸爸说,我至少能活到一百岁。”
小鬼面露不屑,拍着胸脯以过来人的身份道:“我没死之前我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哄我的。”
沈秋霖:“……”
“你快些死吧,我一个人好无聊。”这回轮到小鬼歪脑袋了,他捧着下巴说不吉利的话,脸上却不见恶毒,全是不知世事的天真无邪,“你死了就能陪我玩游戏了。”
沈秋霖闻言用一种与年龄极为不符的神态叹了口气:“我不死也能陪你玩游戏,我死了就不能陪你了。”
小鬼疑惑:“为什么啊?”
“因为死了我就要去见妈妈了。”沈秋霖道,“我妈妈也死了。”
说完,沈秋霖伸手把窗户开得更大了些:“外面光烈,你要进来和我一起看电视吗?”
“要要要!”
小鬼欣然飘进屋内,谢印雪也翻了一次窗,跟在小鬼后面进了病房。俩小孩子并排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电视,谢印雪就挑了沙发坐下,眼眸凝着房门。
——他在等两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其中一位人未至,声先至,他嗓音嘶哑,透着疲倦和痛苦:“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紧跟着,便有人嗓音儒雅温和地安慰他:“我知道,怀慎,你先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