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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海的心目中,赫连山自然比不上孟船生,但赫连山是他到沧海的第一个收留者,对于讲江湖义气的罗海来讲,他决不可以背弃对方,尽管他明白孟船生拉拢他的用意,但他一直都在奉行双方都不得罪的原则,直到为赫连山办完丧事,他才彻底转向了孟船生。

如今罗海别无长物,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连自己的女人都背叛了自己,值得为之一死的也就是孟老板了。

被抓捕之前,船生曾和他有一番彻夜长谈,对方告诉他,如果被警方抓捕,他的工资由集团每月双倍发放;如果遭到不测,他的家庭将由集团赡养,女儿改姓孟,他会抚养她成人。根据罗海的贡献,他还要从员工基金中划出一笔钱,以他的名义存入银行。罗海知道,这是他全家几辈子也花不完的一笔巨款。

望着手中的刀子,他心下已十分明白,这是孟船生安排他自我了断。如今集团有难,自己理应对得起孟船生。况且一死了之,兄弟朋友们担心的事会随着自己的消失化为乌有,而他罗海则在圈子里成就了义薄云天的名声。思前想后,窗外已传来第一声鸡叫,月亮西落,黑沉沉的天空传来几声鸟啼,像是发出深深的叹息。他一咬牙坐了起来,摸了摸那刀片,刀锋在暗夜中成了一道笔直的线,这条线正好了断此生一切烦恼。

就在这时,猛然听到身边卓越翻身的声音,他顿时吓了一跳,一直等到卓越又响起均匀的呼吸,才定下神来。

他又想起了父母,想起了生死不明的弟弟,从咬子的口中,他隐隐觉得弟弟还应当活在世上,可咬子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思前想后,又觉得这样死去实在冤枉。真正应该关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孟船生和温先生。他清楚地知道,温先生就是邱社会,会不会是他为咬子报仇而借刀杀人呢……罗海一生信命,他不再想下去,决心碰碰运气,如果死了,就此了却一切;如果不死,他要设法逃出去,即使被抓被杀,也死而无憾。

罗海停止了思考,屏住了呼吸,利用窗口的微光,他捋起裤管,露出肌肉发达的那条左腿,用指头顺着小腿的肌肉摸到脚腕的动脉处,举刀刺入。开始并不感到疼痛,只是一阵发热,血一时没有出来,他又把持刀的手一拧,只觉得钻心裂肺的疼痛,整个身子都在痉挛,那条木腿也在床铺上发出剧烈声响。被惊醒的卓越翻身爬起,猛然把刀夺了过来,迅速用手捂住罗海喷血的伤口,爆发出一声喊叫:“出事了,有人自杀!快来人呀……”呼喊声惊醒了号内所有的人,在黑暗的牢房中传了很远。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顶吊着输血瓶躺在监所卫生室里。他顺着输血针管的方向望去,发现管子连在对面床铺的一个人手臂上,那人用毛巾遮了半个脸,看不清面目,只觉得在哪里见过,由于虚弱疲乏,他又昏睡了过去。

此后几天,都是张百姓在床前伺候他,除去端大小便还要喂他吃饭。这天中午接班的医生迟迟未来送饭,张百姓很焦急,打电话让儿子来送饭。不多时,就听门声一响,一个双手拎着饭盒的男孩用头拱开了房门,因为用力过猛,饭盒撞在了地上,里边的饭菜撒在了孩子身上和手上,张百姓气得给了孩子一巴掌,孩子呜呜地哭,罗海这才注意到,孩子的手被烫得通红。罗海翻身要下床,无奈手被铐在床帮上,就大声嚷道:“张百姓,你还有人味吗,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打他,你把孩子抱起来,你们爷俩先吃饭,不然,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张百姓把饭盒里剩下的饭菜放到罗海面前,罗海推开,硬是看着孩子把饭吃光了,这才躺下。张百姓点点头说:“罗海,没想到你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男子汉能犯得了罪就能扛得起罪,你这样做不就是个孬种狗熊吗?你这一死干净了,可你的孩子呢?你的老婆呢?!你爹你妈养你一场容易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你这一走对得起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