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4/19页)
刚才那个不开眼的女同学又沉不住气了:“蓉蓉,你到底希望房价涨还是跌啊?”
田蓉一下语塞,脸都憋红了,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蓉蓉你现在是包租婆,当然希望房价涨了,拜托你考虑一下我们无产阶级的死活好不好,我们连楼花在哪儿都没见过呢,房地产泡沫赶紧破,最好房价腰斩,不对,腰斩都不行,跌到脚脖子才好,我们才买得起房啊!哎,要不然这样,蓉蓉,你反正都好几套房了,你分我们一套也行,咱们要求也不高,不要你的大房子,有个小房子就行,哈哈哈。”
田蓉嘴唇上下翕合几次,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到底也没再说出一句话。她心想,房价要是跌到脚脖子,你们倒是买得起房了,我可就成无产阶级了,不对,连无产阶级都算不上,负产,还欠着银行一屁股债呢,到底是谁不考虑谁的死活啊!话说,我的房子又不是从你们嘴里抢出来的,前几年房子还便宜的时候,你们买名牌,吃大餐,我连方便面都舍不得吃,省钱买房子,还劝你们一起买,你们都不听啊,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虚荣、没头脑,现在想着杀富济贫的美事儿,做梦!
虽然这样一肚子怨气,可田蓉不敢说,她第一次觉得,人心之间,会因为房子,和房子背后所代表的财富,竖起一道高高的藩篱,谁也不要试图去理解墙那边的人心,纵然你们有过共同的青春,共同的回忆,这道墙一旦竖起,一切就都是徒劳。三线城市的会对北上广深的竖起高墙;没有苹果手机的会对有苹果手机的竖起高墙;骑自行车的,会对开宝来的竖起高墙,开宝来的又会对开宝马的竖起高墙……一瞬间,似乎这泱泱大国中,到处都横亘着看不见也突不破的藩篱,密密匝匝,阻隔人心。田蓉心想,幸亏现在是法治社会,要突然来场革命,陌生的人都不论,就这帮心理不平衡的闺蜜,没准都能扑上来抢了自己的房子、革了自己的命。
后半场婚宴,田蓉吃得了无生趣,好容易熬到散场,正准备回家,却在酒店门口被谢晓丹拖住了手臂:“你下午什么安排,别着急回去啊,我还有事想跟你,聊聊呢!”
谢晓丹本想说请教,或者咨询,可惜话到嘴边,还是舍不得开口,田蓉不过就是运气好,多买了几套房,论眼界见地,哪有什么值得被“请教”。好在田蓉并没意识到谢晓丹内心的小九九,大概她也寂寞,便欣然答应了。
谢晓丹四下看看,这家老牌子四星酒店的设备虽然陈旧,大堂吧也还算窗明几净,此刻脚下正蹬着七寸高跟鞋,也不便走远,于是就拖着田蓉拣了个安静的角落落座。田蓉望一眼又深又矮的沙发,有点为难,捏了捏自己腰间礼服裙快要绷不住的赘肉,低声对谢晓丹说:“你先点喝的,我去洗手间把衣服换了,这么勒着,实在坐不下去。”
晓丹扑哧笑出来:“快去吧,杨贵妃,我看你现在是彻底自暴自弃了!”
约莫十来分钟,田蓉穿着宽松的毛衣和厚呢子裙,蹬着双低跟的半筒靴,左顾右盼地走过来,半个屁股落在身后。落座后拿起酒单翻了翻,立刻惊呼道:“一杯咖啡要65!这么贵!快走,晓丹,咱们换一家,这家明显是宰外地人的。”
谢晓丹哈哈大笑,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立刻松弛下来,就凭这一句,无论田蓉趁着几套房,在自己面前也建立不了心理优势。“瞧你那点出息,你现在也身家千万了吧,65块的咖啡都嫌贵?”
“不是舍不得,是犯不着嘛!”她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我也不是啥都不懂,星巴克的咖啡才三十来块钱,他这儿杯子那么小,还要一倍的价钱,那不就是宰外地来这住店的客人的嘛,咱们别当这个冤大头。”说着就起身来拉谢晓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