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正文完(第3/4页)

那年梦里择生,除了这千秋山河,原还有一处,需他活着去争取。

便是他的小公主,死前所念。

求不入轮回,不经往生,唯愿保持完整魂魄越过异世越过他,陪她阿娘。

她活着时,他纵是山河拱手亦不是她想要的。

如今亡故,这么点愿望,他怎么都要为她实现的。

然高僧入宫阙,却与他说,他妻子杀戮重,女儿及笄既亡,皆是无来世之人。

没有来生,他便给她们修一个。

他乃帝王,且用这一生功绩换。

山河无恙,百姓安泰,这个隐约出现的盛世,换他妻儿一个来生,总是够的。

如此他在无人之巅,冰冷御座,一坐十年。

西去这一年,萧晏即将至天命年,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了。

他捧着骨灰,一路过山门施香火,遇寺庙磕长头。

既生来世,理当如愿。

小姑娘的愿望,还不曾为她实现。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剩一颗赤子之心。

到达安西酒泉郡的时候,已经建安二十年的冬天。

和那年小叶子带他来时一般模样,阴霾的天空开始落雪。

他到底还是重金买下了那处屋舍,把母女俩的骨灰埋在枣树下。

大雪将他的头发染的更白,他佝偻背脊,终于哭出声来。

冬去春来,四季轮转。

他再未离开过安西,一直住在这座屋舍中。

安西多庙宇,他一座座祈求,为女儿求一愿。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得遇真佛。

庙宇中香烟袅袅,萧晏虔诚跪拜。

“吾主一生功绩,往生本该至尊荣华,平安顺遂。早年换得她二人来世,如此至尊难留,平安难遂,来世尚是坎坷路。”大师道,“如今还求他愿,吾主可能付出什么?这世间事从来皆有代价。”

曾经君临天的男人,一跪数日,终于道,“用我来世半生换。”

“准我为其铺平来世路,护她二人聚首安康。我用余生换。”

如此,佛前一跪又十年。

建安二十九年,萧晏大限将至。

洛阳皇城中的天子得信千里赶来,看着垂暮之年的老者,恭谨道,“叔父百年当如安排?”

萧晏靠在摇椅中,目光落在那颗枣树上,“朕乃大叶天子,自入帝陵。”

新帝颔首,亦看那数,“那故人可要同入陵寝。”

“不必。”萧晏想都没有想,或者说已经想了多年,终是不敢去扰她们。

唯眼前浮现出,多年前叶照在沧州城中跪在府门边求他的模样。

遂又道,“且传史官载,建安帝早年德行有亏,妻女逢难,未救之。至此一生,无妻无子,是为天罚,留后世警戒之。”

新帝含泪领命,离去时,安西又开始落雪。

大雪纷飞里,男人折腰叩首,又跪佛前。

雪霁天开,漫天艳阳霞光,跪首的背影模糊,又清晰。

男人原是再未起身,这厢直起背脊的是年仅十一岁的长乐郡主。

如今是清泽四年的夏天,距离她入洛阳大慈恩慈,于佛前坐禅已经两年。

五年前,她的父亲为救她母亲,伤重昏迷,至今未醒。

两年前,此处明觉大师道是她阿娘来此坐禅十年,或许能得个圆满。

然且不言阿娘不愿离开父亲,便是阿娘愿意,她亦是不肯的。

从前生到今世,到今世父亲待她母女之种种,她终于释怀。

父母在一起的时光太少,且让他们伴着彼此。

恰她年幼,十年不过打马间。

她来求,来跪。

“坐禅枯寂,时光聊赖,这方过两年,可撑得住?”明觉大师持佛珠问。

“天若顾我,惜我华年,我父我母自当早日醒来。”

“天若不顾我,亦不过十年矣,我无惧,更不悔。”

“天自顾你,顾我们一家人。”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