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正文完(第2/4页)

不惑之年的男人,在御座上已经坐了多年的君主,这一刻彷徨踌躇似一个无助的孩子。

暮色余晖里,他抱着她们回了宫。

最后,放在寝殿书案上。

他本想放在床榻上,又怕她们生气。

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又不放心。

便折中放在了书案上。

同一室内,隔着一座屏风。

可以看见身姿轮廓,可以听到呼吸声。

夜色阑珊,烛影晃动。

他坐在床榻畔,看那个雪白的瓷罐。

不知看了多久,双眼半张半阖,终于撑不住。

遂自己解开衣襟。

他的眉眼依旧温柔,只是眸光有些涣散。

喃喃道,“明日还有早朝,我先歇下了。”

萧晏这一躺下,第二日自然没能起身。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莫说起来,他都不曾苏醒。

天子染恙的事自也瞒不住,好在这宫城内外都是他自己的人,皇权亦稳,不曾有动乱。

半月后的晚间,夜风微醺,他睁开了眼。

彼时,苏合侍奉在侧。

然见他醒来,并无多少意外和欢喜,眼中只是多出一抹悲悯和敬意。

萧晏昏迷的这段时日里,并非昏死没有意识。

他昏昏沉沉想追随她们而去,脉象弱的几乎摸不到。但未几,又会聚拢意识生出求生的欲望。

苏合同他知己半生,见证了他这一路掩藏在万丈荣光之下,悲凉而隐秘的往过。

来时路,不堪回首。

往前走,是更冷。

他凑在他耳畔轻声慰他,“实在撑不住亦无妨,且为自己活一回,她们当还未走远。”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他敢说。

御榻上的君王双眼不曾睁开,泪水却滑落下来,只感激颔首。

可是,终究他还是选择留在人间。

人在世上生,必有责在身。

他身上还担着江山社稷。

除此,还有另一桩事……他笑笑,未说。

*

翌日,萧晏便重新出现在含光殿早朝,出现在勤政殿论政。

帝王心思缜密,文韬武略,山河日趋安稳,民生逐渐改善。

九重宫阙里的男人,一如往昔。

上马能征战,握笔能阅政。

当然,他在一个个深夜中的梦魇痉挛,苏合走遍天下为他寻药吊命,这些自无人会看到。

群臣百官看到的是,帝心凉薄。

当年那个受万千荣宠的镇国公主,死后经年,帝王从未再提起。

虽是伤心了一阵,然公主皇陵未入,牌位未设。

看如此模样,分明一切如风散。

如此,建安十三年,镇国公主薨逝的第四年,终于有臣子再度提议,天子立后开后宫,绵延子嗣。

这一年,萧晏四十又三。

虽风华尚在,威仪依旧。

然眼角皱纹愈深,鬓边霜华渐浓。

他接了卷宗,没有批复,但从宗室子中择出了一少年为储君,与天下作交代。

其乃先帝长子湘王之子。

当年霍氏之乱,湘王夫妇双双死于其中,留下这么一颗独苗,由他照拂。

早些年,萧晏教导小叶子,亦教导他。

原也担得起“人中龙凤”四字。

少年入东宫,由萧晏手把手传授文治武功。

又四年,建安十七年,太子及冠。由天子主婚,迎新妇立太子妃。

同年,萧晏避世沁园。

除非有重大军事政务,其他都不再理会。

观之两年,太子夫妻和睦,绵延子嗣,年少有为,是为优秀的储君。

是故,建安十九年,小叶子离世的第十年,太子登基。

萧晏彻底退居二线,离开洛阳,前往安西。

少年帝王领群臣皆劝,边地多险恶,且留皇城安老。

萧晏摇头,持少年手,“我等这日已经太久,来日无多,且容我去看看。”

原也无人知晓,镇国公主死后第二年,沐过人血,踏过白骨、不信鬼神的帝王,开始信佛、信轮回,信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