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橱上的三只猫头鹰(第2/8页)
猫头鹰的爱也可能等同于女孩的爱:因为,正如霍布斯与霍布斯的文中[9]3指出,其实母亲究竟在叫谁,原文中未提及。母亲为女儿担心自然不言而喻,但如果是这种情况——正如艾伦[10]一言惊醒梦中人——她干吗要叫那些猫头鹰而不是叫自己的女儿?只能说,所有家庭关系,以及所有诗中人物的性行为特质,均非首度阅读获得的仓促印象所能理解的[11]。
让我们再回到写作年代的问题,这首诗似乎不可能早于11世纪,说不定还会更晚些,就如勒高夫(Le Goff)提出的:“随着封建经济的衰退,尚未获得完全自由但总算脱离了农奴困境的小地主农民阶级的兴起,室内家具的哲学中,才开始出现五斗橱这一语汇。快进入17世纪时,阿登4一带才兴起在五斗橱上而非在草堆中做爱的风尚,五斗橱上面通常装有镜子也是原因之一。”[12]猫头鹰做爱的原始场景,就如同玛丽·波拿巴(Marie Bonaparte)指出的一样[13],当然这也只可能在愉快的气氛中发生。这一观点很粗浅,因为另一个疑问就是,在城市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猫头鹰同时聚集呢,这也是个很难解释的问题了。
当大致判定了这首六行诗的写作年代后,我们就可以来着手研究它的分节与韵律结构了。
一望便知,这首诗的第一行(在最后一行重复)由两个四音节的单元组成,前一个单元的重音落在第一与第四音节,后一个单元则落在第二与第四音节。这造成四个不完整(最后音步短缺一音节)诗行和完整诗行交错配置的二音步扬抑格对仗行;这六行诗的押韵规则是abccba。斯科尔斯[14]认为,较早版本中把第二行写作“三只猫头鹰在碗橱上”,音步与音节的力量都明显地较弱,两相对照之下,就可以知道这是一项得来不易而“令人欣赏的成就”。
而雅各布森与列维-施特劳斯5在精辟的研究论著《仓枭》(Les Chouettes)中,对这首六行诗结构的分析则极为精辟,令人佩服。两位作者不厌其烦地强调,前三行诗谈到的都是非人类的东西(猫头鹰与五斗橱),后三行则以人类为主;同样地,第二与第四行提出主词,第三与第五行描写动作。这一伟大的语意对称加上非比寻常的韵律对比,形成了精彩的对仗而更形加强。第一行(以及最后一行)的前半部分,头韵透过双唇音、松弛而低沉的有声子音、闭锁子音、扩散子音等发展,而后半行中两对无声叠韵形成对比,其中第一对的头韵是上颚音化的,粗糙、压缩、扩散、尖锐的爆破音,后半部分则由软颚音、低沉、压缩、自喉头发出的紧绷的闭锁子音构成。
这一双重伪头韵在第二行诗句中以同音异义的方式再度出现(civette相对于comò),而母亲的出现则将五度现身的钝唇音鼻音(m)玩弄到了极致。
在词汇的层次上,“诗题中的猫头鹰,却只在标题中才以这个字眼称呼”;更有甚者,civette一词中唇齿钝音、收缩有声子音的摩擦音(v),都再也没在这六行诗中再度出现,除非硬把唇齿钝音的无声收缩摩擦音(f),算作它的易容形象。因此在这首六行诗中,猫头鹰只出现过一次,“像独行客一样引人注目”,而且只是暗示,从不曾公开宣布。在具有首语重复作用的che(第三行)与le(第五行)的振动之下,猫头鹰仍是全诗的主宰。它们是密涅瓦6的宠鸟,无疑是借着模仿“严肃智者”来逗笑的,同时它们又参与做爱,亦即波德莱尔所谓“热烈的恋人”;因此将心爱的少女与猫混为一谈,“一家之宝”,因为她暴露在五斗橱上,而且“不挪动……爱科学(博士)也爱肉欲(爱情)”。雅各布森和列维-施特劳斯的分析未涉及(在那种斤斤计较的结构主义当道的不幸时代,事实上也不可能涉及)欲望的辩证,这个题目通过拉康(Jacques Lacan)闻名遐迩的《讲学论集》(Séminaire)第35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