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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不为所动,双目直视天花板,沉重地喘气:“我要她……立即离开。”

他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蜂鸣器顿时一阵乱叫。一群护士冲进来,为首的是值班医生。

护士长连忙对我说:“谢小姐,病人情绪不佳,情况也不好,你还是回避吧。”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出了ICU。

过了一个小时,护士长出来了。见我仍旧守在门外,也不坐,撑着拐杖伸长脖子往里看,苦笑着摇头。

“他怎么样?没事吧?”我赶紧问。

“暂时脱离危险。我们已经把他转入普通病房了。你还是回家歇会儿吧,至少好好地睡一觉。”“哪个病房?”我问。“407。”

“我去看看。”我拔腿就走。

“唉——”身后再次传来护士长的叹息。

407是单间隔离病房。

我悄悄地走进去,以为沥川睡着了。不料,他竟睁着眼,迅速地发现了我。

迟疑片刻,我走上前去,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Hi——”我心疼坏了,顾不得生气,声音不知不觉地温柔了,“你觉得好些了吗?”

他张嘴说了几个字,我听不清,把耳朵凑到他面前。

他说:“回去……睡觉。”

到底还是顾念我,心头微微一暖,我的眼眶顿时发红:“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我有……护士。”

“我知道。”

不知哪里闪过一阵疼痛,他用力咬了咬牙,身子卷起来,手紧紧拽住床单,出了一头冷汗。

“不舒服吗?”我紧张地看着他,“我去叫医生。”

“不……”

他急促地喘气,又似被痰堵住,想咳嗽,又咳不出,胸口发出嘶鸣之声,脸顿时憋得通红。

我冲出去叫护士,护士进来摇高了床背,半抱着他,轻轻拍打他的背助他排痰。折腾了十几分钟,他精疲力竭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我本已疲惫不堪,见他像婴儿般虚弱无助由人摆布,仿佛随时都可能出事。一时间又急又怕,睡意全无。我去二楼餐厅吃了点东西,又喝了杯滚烫的咖啡。回来时,在病房里看见了René。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穿着护工的衣服。

“René,这位是?”我端着咖啡,顾不得礼貌,指着那个小伙子问道。

“江浩天先生给介绍的一位护工,叫小穆。他父亲重病时是他照料的,非常专业、也非常仔细。我怕护士们忙不过来。再说,Alex病起来不好伺候,脾气特大还别扭。在苏黎世的时候就把Leo和他爸折腾得够戗。就他爷爷有时过来吼他两句,还管用。”

我莞尔。这段描述完全符合沥川在我心中的印象。沥川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虚弱,尤其是我。在这一方面,他异常顽固,我已领教多次了。

“嗨,小秋,你的黑眼圈太吓人了,快回家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你明天再来。”

我坚决摇头:“我不放心,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待着。”

“你已经七天七夜没好好睡了。”René观察我的脸,“别沥川的病好了,你倒下了。”

“不是我不想睡,可是,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我的嗓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René想了想,说:“这样吧。ICU房外有家属休息室,你去那儿休息吧。”

“René,”我忽然说,“我得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