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5/6页)

“因为楚先生为您祖父所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得到报答。‘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他是大善人,您是假恶人。”

钟应抬眸看他,视线澄澈清明,“您想看清楚先生后代是什么样的人,想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都和楚先生无关。”

“所以,您能不能告诉我,那把雌蕊琵琶又在哪儿?”

弗利斯没有见过这么清醒的人。

他步步设套,想听钟应指责他或者顺从他,却只得到了直白的问话。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想要的是琵琶,而不是什么血缘传承人。

楚先生的后代是善是恶,都与钟应的坚持毫无关系。

钟应的清醒令弗利斯感到赞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又输了。

“我不会告诉你雌蕊琵琶在哪儿。”

他皱着眉,直接拒绝了钟应的要求。

弗利斯伸展了手臂,说的话意味深长,“他们早晚会把雌蕊琵琶也拿出来卖掉,到时候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

说着,他站了起来,顺着宽敞的图书馆,走到了最近的书架。

上面丛书列排,齐齐整整,漂亮的印刷体字母,展现着错落有致的美感。

那里面有一长排的白底黑字侧书封,恰好摆放在最合适最显眼的位置,写着德语的书名。

弗利斯抬手抽出一本,薄薄的一层,却浓缩了一个人生命的最后时刻。

“不过,我想把它送给你,我的朋友。”

钟应接了过来,手上的书籍拥有白色的封皮,黑色的德语。

它叫《纪念》,作者的名字叫做迈德维茨。

“这是您祖父的作品?”钟应问道。

弗利斯怀念的看它,“是的,如你所见。它是我祖父撰写的自传,写了他在集中营三年的所有见闻和思考,但很遗憾,你只能在我的图书馆见到它。”

“祖父创作了它,记录了楚先生的故事,期望更多的人和他一起悼念。悼念一位不被记录又伟大的中国人。”

“然而你知道吗,这本书还没面世,就被出版商告知:欧洲大陆,不需要中国的弥赛亚。”

犹太人回归了平静生活。

世界各地的出版商、电影人,都期望着这些遭受苦难的民族,多说一些关于悲惨、关于良心的伟大故事。

弗利斯看着那本白色自传,觉得可笑又讽刺。

“他们想要德国人的良心,想要犹太人的悲惨,想要屠杀犹太人的德国人和拯救犹太人的德国人,退而求其次,西班牙人、法国人、美国人或者无国籍人士都可以,但是,不要伟大的中国人。”

一本自传,遭遇了拒绝。

直到迈德维茨成为富商,能够自己出版《纪念》的时候,竟遭遇了更加强硬的对待。

书籍必须下架,商会和他谈话。

就连合作的官方机构都会派出身份斐然的官员,劝告他:迈德维茨,为什么你不写一个黑发黑眼的美国人?

一个没有官方记录的中国人,他很有可能是美籍亚裔!

弗利斯带着笑意的讲述陈年旧事,“后来,祖父将它们收藏了起来,遗憾的告诉我——”

“毛特豪森集中营在奥地利获得了解放,可惜种族歧视的隔离墙,依然矗立在人们的眼睛里、语言里、灵魂里。”

他凝视钟应,认真说道:“你很幸运,能够见到拯救了祖父的弥赛亚。如果你能好好看完这本书,一定会有所收获。”

“我也很幸运。”

弗利斯抬手点了点白底黑字的侧封,怀念的说道:

“至少,今晚做梦的时候,我会告诉祖父:‘是的,我现在能确定的告诉您,您认识的那位先生,叫做楚书铭’。”

能够好好对话聊天的弗利斯,显然是一位不错的朋友。

钟应拿着那本书,直到回去酒店,都觉得双手沉重,负担着几十年回忆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