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6/7页)

一道清风悄然落在旁边,显化出衣袍暗青的身影。他出现得太过自然,明明是一件令人惊异的事,但却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异常,仿佛他本来就应该在那里一样。

不必陶锡吩咐,就已经有一个两纹领便去领号码牌那里排队去了。

坐进茶棚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打量他们。他们领子上的海纹实在太过瞩目。大劫开始后,梁国虽乱,但戒律司的威势犹在,更何况陶锡领子上足有七道海纹。

梁国之中,人人都知道有戒律司出没的地方,必然是发生了与修士有关的事情。戒律司出门办事自然也不会永远都这么一副显眼的打扮。所谓明察暗访,既要有明察,也要有暗访。陶锡一行人所负责的并不是对玄清教进行暗访,大劫开始这么久,玄清教的势力飞快扩张,现在已经比秃头上的虱子还要显眼了,都到了这个地步,戒律司还要隐藏身份假装自己没发现玄清教才是愚蠢。

不过,虽然此次是冲着玄清教来的,陶锡更多的心思还是留在李泉身上。

老翁提着壶,拖着脚走过来挨个儿给倒了碗茶,收了茶钱后,又被旁边别的客人叫去问话。

那客人在问甘南城中的情况,但实际上意指的却是玄清教。跛脚老翁不知有没有听出来,但客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倒是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甘南城原本的太守还活着,名义上也仍然是他在执掌甘南城,但实际上……他要么是受玄清教所胁、要么就是与玄清教合作,如今的甘南城无疑已经落入玄清教的掌控之中。

这让戒律司中人听得直皱眉的事,在老翁口中却是十分令人欢喜的一件事。他称玄清教中的人为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陶锡一面与漓池聊天,另一面轻轻打了个手势。

一个三纹领对老翁搭话道:“老人家,太守还在,为何只感念玄清教,却不念梁国之恩呢?莫非这太守做得不好吗?”

老翁被这话问得愣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太守做得好不好,我只知道我在路上听人说这里有玄清教的神仙在放粮,我来到这里后,也是玄清教的神仙们救下了我和儿子还有小孙孙,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和活计,让我们能活下去。”

茶棚里又来了新的客人,老翁答完后便不再言语,拖着跛脚去给新来的客人倒茶。

戒律司中有几个人皱起眉,老翁说出的话他自己可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他们却明白这代表了什么。甘南城是梁土,城池屋舍是梁所建,然而现在玄清教的名却盖过了梁,这些人……已经只知玄清教而不知梁了。

新来的客人披着一件黑缎织银的连帽薄斗篷,走进来的时候并不太引人注意,此时摘下兜帽解了斗篷,露出斗篷下用金银线绣着忍冬纹的正紫色锦衣和一张透光白玉似的脸来,狭长的目一挑,横斜向戒律司中的几个人,冷笑道:“怎么?百姓命贱,高高在上的官家懒得救人,却又嫌玄清教抢了梁国的风头,看不惯?”

这话的意思太过恶毒,戒律司中几个年轻人脸上透出怒意,却没有擅自接话。

陶锡转头看向这新来的客人,他神色平静得很,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模样,语气也很平和:“救人是功德事,百姓无辜,无论是谁救了人,都是在做功德,没有什么看不看得惯的。但这世间,不是没有屠了人家满门,再伪装作救人的来救下一个活口,反倒成了人家恩人的事情。”

“是吗?戒律司中的大人物既然如此说,想必是有所凭依的。不如说来听听?”锦衣人目色更冷,声如寒泉。他容颜极盛,衬着一身华服,更显得气势逼人,虽未显露出修士的气机,却也逼得戒律司中几个修为不够的年轻人脸色白了些许。

陶锡稳如山岳,道:“受戒之人谈不上大人物,却也有些心得。世间机巧之人无论所布之局有多精妙,最终都绕不过一个坎。任他手笔绵密如隐雾中,最终结果都将显露出自身与其目的来。只要看那受益的人是谁,也就知晓动手的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