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柯尼希斯温特(第2/8页)
他们开过了长桥。“好多了。”莱尔说,发出了一下满足的咕噜声,又拉开领口,就像是进入了一个较温暖的世界。
他车开得非常快。车子经过一个又一个村庄。没多久就进入了郊区,沿一条傍依着河东岸的新路前进。他们右边是巴德戈德斯堡的石山,它被不同层次的细雾所分割,冷冷俯视着下方沉睡的小镇。路把他们带到葡萄园的边缘。在迷蒙的幽暗中,葡萄园里的犁沟反而醒目,像是缝在狭木板锯齿状纹理上的缝线。葡萄园上方是七峰山的森林,森林再上去是抵在黑色天际线的破败城堡和哥特式蠢建筑。之后他们离开了大路,转入一条林荫路,路很短,尽头处是一片由未明路灯和修剪了的树镶边的河滨空地。再过去就是闷热和朦胧的莱茵河。
“左边第二栋,”莱尔扼要地说,“看到有人在警卫就告诉我。”
一栋白色的大房子朦朦胧胧在他们前方。一楼的百叶窗板都是关上的,铁栅门开着。特纳下车,沿人行道走了一小段路,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扔出,准确击中屋子的侧边。回声,升上彼得斯堡黑色的山坡。他们在细雾中张望,等待喊叫声或脚步声。但什么声音都没有。
“把车停在马路边再过来。”特纳说。
“我在车上等。你需要多长时间?”
“你了解那房子。过来帮我忙。”
“不是我的专长,抱歉。我不介意带你来,但不打算进去。”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
莱尔没有回答。
“不想弄脏你的手,对吧?”
特纳沿着草地边缘循车道走近房子。哪怕光线昏暗,他仍然意识得到他在黑廷房间感受过那种秩序感。草坪非常整齐,玫瑰花圃修剪过,除过草,每丛玫瑰修成圆形,各有金属标签标示它们的品种。在厨房门口,三个垃圾桶——编了号和附有许可证的——按当地规定放在一个混凝土框框里。就在特纳要插入钥匙时,他听到一声脚步声。
明确无疑是脚步声。虽然模糊,但却绝无疑问是人的脚步声,因为那是由连续的一起一落构成的:先是脚踝着地,紧接着是脚趾。
“彼得?”说不定是莱尔改变了心意,特纳心想,他是个软心肠。“彼得?”
没有回答。
“彼得,是你吗?”他弯身迅速从旁边的板条箱抓起一个空瓶子,然后静止不动,用耳朵搜寻各种最细微的声音。他听见七峰山上一只公鸡的啼声。他听见湿土的扰动声,就像是树林里松针的丁零声。他听见细浪冲刷河岸的沙沙声。他听见莱茵河本身遥远的悸动声,它像一部神秘机器那样转动着,从一个调子生出很多调子,然后又汇合为一个调子。他听见一些看不见的驳船的呢喃声,一些突然的下锚声;他听见一阵仿如在沼泽里迷路的牛发出的低鸣声。但没有听见另一下脚步声,也没有听见莱尔殷勤有礼的声音。特纳转动钥匙,猛力推开厨房门,然后再次一动不动站着,聆听,手里犹紧紧握着玻璃瓶。酸腐雪茄的淡淡气息飘进他的鼻孔。
他等着,让房间从阴暗寒冷中向他显示自己的轮廓。慢慢地,他听到了一些新的声音。首先是来自传菜窗60的玻璃杯轻碰声、来自大厅的木头吱嘎声;在地窖里,有一口空箱子被拖曳过混凝土地板;还有一下哐啷声,虽然只有一下,却清晰分明。接着,四方八面都响起了声音。那是一种振动的、有机的嗡嗡声,模糊但却非常接近,向他逐渐逼近,每过一分钟就响亮一些,就像整栋房子被一只大手狠狠一拍而抖了起来。特纳跑到大厅,冲进饭厅,手掌一挥打开所有灯,躬着背,空瓶子紧紧攥在相当可观的拳头里。
“黑廷!”他高喊起来,“黑廷?”他听到身后传来稀疏而拖沓的脚步声,于是马上冲回中隔门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