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莱尔(第2/10页)

“他开的是什么样的车子?”

“迷你的旅行车。”

两人都同时沉默了一下。

“他没有其他可以晚上工作的地方?比方说一个特别的阅读室或一楼的保险库?”

“没有,”莱尔断然地说,“好吧,谈些别的吧,好让你的脑子散散热。”

他把侍者叫来。

“我先前才在内政部和西布克龙那些没名没姓的人度过了难过的一小时。”

“干什么?”

“悼念可怜的爱希女士。够无聊的了。同时也很怪。真的很怪。”他接着把话题转开,“你知道一些罐装血浆运到了大使馆吗?德国内政部说他们想贮存一些血浆在食堂,只是以防万一。那真是我听过的最奥威尔式的事情。劳利很火大。他觉得他们搞得太夸张了。”

“为什么?”

“他为了我们这些可怜英国人的安全阵势搞得太大了。好吧,卡费尔德是彻底反英和反欧共体的,而布鲁塞尔谈判又进入到了关键时刻,英国如果获准加入,无疑会触动民族主义者的神经,让‘再造运动’的人抓狂。星期五的游行来势汹汹,每个人都处于精神紧绷状态。这些都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何况汉诺威那边又发生过恶心事。但我们仍然不值得受到那么大的关注的。首先是宵禁,然后是保镖,现在是摩托车。我感觉他这样挤我们是有目的的。”他用一只修长而女性化的手把大菜单递过桌子。“来点生蚝怎么样?那才是活生生的人该吃的,不是吗?这里一年四季都供应生蚝。我猜是从葡萄牙或哪里空运过来的。”

“我从来没吃过。”特纳带点挑衅意味地说。

“那你必须吃一打来补偿一下。”莱尔轻松回答,又喝了一些马提尼。“能有个从外面来的人谈谈话真好。我猜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

一队驳船正顺着水流前进。

“一件让人不安的事情是,我们并不觉得所有这些预防措施的出发点都是为我们好。不知道怎么搞的,德国人一下子防我们防得像什么似的,就像我们是在蓄意挑衅:就像搞示威游行的人是我们。我们几乎没有和他们商量的余地。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完全冰冻了起来。在要求被爱的时候受到这种对待,自然会让人的挫折感增加一倍。”

“他星期五晚参加了一个晚宴。”特纳突然说。

“是吗?”

“但他的日记本里却没有记载。”

“蠢材,”他转身瞧瞧,但却没人走过来。“侍者死到哪儿去了?”

“布拉德菲尔德星期五晚上在哪里?”

“闭嘴,”莱尔轻快地说,“我不喜欢谈这种事。”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原来的话题,“然后还有西布克龙这个人,嗯,我们全都知道他贼,知道他在耍联邦政府,知道他有政治野心。我们也知道星期五维持秩序对他来说是个棘手问题,而好些他的政敌都等着看他的好戏。所以——”他向莱茵河的方向侧侧头,就像这条河也以某种方式涉及他的困惑,“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在可怜的爱希女士的病床旁边耗六个小时呢?她慢慢死去的样子很好看吗?他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在这地区每间小小的英国宿舍派驻守卫?他对我们有强迫性的执念,我发誓他是这样。他比卡费尔德对我们还糟。”

“谁是西布克龙?他是做什么的?”

“唉,他是蹚浑水的。某种意义上他跟你是一样的啊。啊!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的。”莱尔脸红起来,深为沮丧。还好侍者适时出现,把他从尴尬中打捞出来。那是个相当年轻的侍者,但莱尔对他却异常客气,又请教一些超过他能力的事情;既接受他推荐的摩泽尔白葡萄酒,又仔细询问他今天生蚝的肉质。

侍者离开后他继续说:“波恩这里有一个说法:要是你有了路德维希·西布克龙这个朋友,就不再需要任何敌人。他是一种非常本土的物种。总是谁的左右手。他反复说不想看到我们任何一个死掉。而这正是他让人胆战的地方:他把这种可能性说得煞有介事。人们很容易忘掉的一点就是,波恩也许是个民主的地方,但这里的民主派却少得吓人。波恩不是个战前的城市,不是个战争中的城市,甚至不是个战后的城市。它只是德国的一个小镇。它小得不可能切片,就像你不可能给莱茵河切片。它脚步蹒跚,而雾又抽干了一切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