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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2月的续约(第4/12页)

这一刻,特纳从布拉德菲尔德的声音中听出些什么呢?自我憎恶?对走向衰败的无可奈何?布拉德菲尔德的样子就像个试过各种药方,不想再多看一个医生的病人。有片刻时间,他们之间的鸿沟合了起来,而特纳仿佛是听到他自己隔着一层波恩薄雾在说话。

“尽管这样,以大众心理学的用语说,我们仍然拥有一笔没有说出口的大本钱:一旦野蛮人从东方杀过来,德国人就会需要我们帮忙。到时莱茵军会在肯蒂什山匆匆集结,而英国的独立核威慑力量就会上位。现在你看得出来,如果黑廷落在像卡费尔德这样的人手中,会有什么后果了吗?”

特纳从内袋拿出他的黑色笔记本。打开它的时候,笔记本尖声地喀喀响。“不,我看不出来。目前还看不出来。你不希望他被找到,你希望他消失。如果你有办法,就不会找我来。嗯,我想要你知道:从来没有人这么早就警告我别乱来。老天,我几乎还没有坐下来呢。我几乎还不知道他的全名。你知道吗,我们在伦敦从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外交部甚至没有他的名字。他有可能是被绑架的。有可能是被一辆巴士碾过,或者和一个妞儿跑到哪里去了。但看看你,你马上就认定他是个间谍。这样的话,他可说是我们历来认定得最快的间谍。所以他到底偷了些什么?有什么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布拉德菲尔德想要插嘴,但特纳硬是不给他机会。“还是说我不应该问?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让任何人为难。”

他们隔着几个世纪的猜疑互相凝视:特纳聪明、凶猛而粗野,有着暴发户的倔强眼神;而布拉德菲尔德虽然处于下风却不退缩,他字斟句酌,措辞精准,要靠自己的才智扳回一城。

“我们最机密的档案不见了。它在黑廷失踪的同一天消失。它涵盖过去六个月以来我们和德国人最敏感的谈话,有正式的,有非正式的。基于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理由,假如它们被披露,我们在布鲁塞尔的谈判就会泡汤。”

特纳起初以为耳朵里的嗡嗡声是飞机引擎声的余音,过一下子才意识到那是马路传来的车流声。波恩的车流声就像雾一样遥远。凝视窗外时,他心里一凛,蓦地想到从现在开始,他看到或听到的什么都不会是清晰的了:他的五官将会被让人厌烦的热与离形去体的声音所拥抱和淹没。

“听着,”他指着他的帆布袋子说,“我是个流产师。你不想用我但又不得不用我。你想我把手术做得干净利落又没有后遗症,是不是这样?好吧,我会尽我所能的。不过,在动刀以前,我们先来数数一二三四五吧。好吗?”

教义问答开始了。

“他单身?”

“对。”

“一直都是单身?”

“对。”

“一个人住?”

“就我所知是这样。”

“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星期五早上的参赞处会议。就在这个房间里。”

“之后就没看到?”

“我听说出纳见过他。也许还有其他人见过他,但我不方便东问西问。”

“有其他人员失踪吗?”

“没有。”

“你有清点过一遍吗?”

“这里天天都有人休假;没有人会未事先请假就缺席。”

“那为什么黑廷不请假?他们一般都会先请假的。可以叛逃得轻松自在。”

“我不知道。”

“你们走得近吗?”

“当然不近。”

“他的朋友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他没有值得提的朋友?”

“有不值得提的朋友吗?”

“就我所知,他在大使馆里没有走得近的朋友。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我们有熟人,但朋友寥寥无几。这就是大使馆的生态。社交应酬太多了,我们都学会珍惜私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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