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4/96页)
帅克肯定那不可能是他,因为他不是二流子。
“火车突然停了,我自己就吓了一大跳,”他对乘警心平气和地解释。“车还在走,却突然停了,我比你还着急呢。”
一个庄重的先生出来为铁路工人说话了。他肯定第一个谈起报警装置的是那个当兵的,他亲耳听见的。
为了反驳这话,帅克一再申明自己如何诚实,如何不愿火车误点,因为他是上前线去的。
“这事站长会给你作解释的,”乘警作出决定。“你得交二十克朗。”
这时他们看见许多旅客往车厢外走,乘警长吹起了口哨,一位太太提着箱子疯狂地跑过轨道,进入了田野。
“这倒真值二十克朗,”帅克坦然且平静地说。“二十克朗也蛮便宜的。有一回皇帝陛下驾临惹日支科伏,有个叫富兰达·斯诺尔的人跪到大路当中挡住了皇帝陛下的车。那地区的警察局长眼里含着泪水埋怨斯诺尔不该在他的地区害他,他应该到下面那条街去,那是警察总局局长克洛斯的辖区。他应该到那儿去致敬。然后他们把斯诺尔先生送进了监狱。”
乘警长的到来扩大了听帅克讲话的人的圈子。帅克四面看了看。
“行,咱们现在继续讲吧,”帅克说。“火车晚点是很不好的。但如果是在和平时期,谁他妈的也不会注意。不过,现在是战争时期,人人都应该知道:每列火车里都有军事人物——少将呀,中尉呀,还有勤务兵呀。这样的耽误每一次都是可能引发灾祸的。拿破仑在滑铁卢只晚了五分钟,那以后他和他的光荣就流进阴沟里去了……”
这时路卡什中尉挤进了听话的人群。他满脸煞白,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叫了一声:“帅克!”
帅克敬礼说:“启禀长官,他们把责任推给了我,说我拉停了火车。国家铁路局在紧急制动闸上有很特别的标识,任何人也不能真正靠近,否则就可能出事故,他们就可能罚他二十克朗。现在他们就要罚我二十克朗了!”
乘警长已经走出圈子,发出信号,火车继续行驶。
看热闹的人回到车厢各自的地点。路卡什中尉没有再说一个字,也回去坐下了。
只剩下了乘警、帅克和那铁路工人。乘警取出笔记本,把整个事件写成了报告。那铁路工人轻蔑地望着帅克。帅克平静地问道:“你在铁路上的时间很长了吧?”
铁路工人没有回答,于是帅克宣布他认识布拉格附近一个乌仁内热武斯人,叫穆立阔·法兰提喜克。有一回他也是拉响了报警闸,吓得要死,半个月失去了说话能力,直到他去看一个住在霍斯提伏的花匠时才好过来的。他在那里跟人打起架来,有人抽他,连鞭子都抽断了,他却好了。“那是1912年的事,”帅克补充道。
铁路工人打开厕所,进去闩上了门。
乘警跟着帅克,要收他二十克朗。强调说他如果不交,到了塔波尔他只好带他去见那儿的站长。
“好的,”帅克说。“我一向喜欢跟受过教育的人谈话。见到塔波尔那位站长我一定会很开心的。”
帅克从制服口袋里取出烟斗点燃,吐出军用烟叶刺鼻的烟雾,说了下去:“几年前,思维塔瓦的站长是瓦格纳先生。他对部下是个魔鬼,只要有可能他就给他们难堪。受他欺负最厉害的是扳道工容伟特。最后那痛苦的人绝望了,跳到河里淹死了。但他在死前给站长写了一封信,说他做了冤鬼,晚上也要来找他。跟你说千真万确的话,他果然来找他了。晚上那善良的站长坐到车站电报机前,听见电报铃响,就收到这样的电文:“你好,你个老王八蛋。容伟特。”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周,然后站长向所有的火车站都发出公文电报,对冤鬼做出了回答:“原谅我,容伟特。”到了晚上,收报器敲出了下面的回答:“到桥边信号灯上吊死去。容伟特。”车站站长服从了。从那以后他们把思维塔瓦前一站的报务员关了起来。你看,天地之间的事真要比我们在哲学里所能梦想到的还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