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大争(92)(第4/4页)
眼见骠骑营也安稳了下来,许宽才从王贇之死中清醒了过来:“罪人请命往鹰啸营一行。”
伏传深深看了他一眼,说:“禁军六营之中,长庚撼山是讨逆的中坚,虎贲骁骑则留守驻地,牵制骠骑、鹰啸二营。伯仁将军分得清楚形势么?”
换句话说,禁军六营之中,有四个营都暗中归顺了陈家,且是深得陈家信任的那一种。
连皮裕这样自认为与陈家甚有默契的,他的骠骑营都被监看起来,伏传压根儿没用他的兵马。
这会儿许宽若是不老实,真要挑拨鹰啸营与陈家打起来,局势就是五打一。
许宽神色苦涩:“宽死不足惜,岂敢以袍泽身家性命弄险?乞小郎君垂怜。”
“那便走一趟吧。”伏传说。
皮裕很懂事,不等伏传招呼,他叮嘱了心腹下属几句,很快就跟了上来。
向攸也没有把盯梢的虎贲营精锐全部撤走,留了两队人在附近权作机动,其余人等退到了五里之外自家的营地之中。若骠骑营有异常动静,随时都能扑上来。
负责跟随扈从伏传的一直都是康郦的长庚营重甲,重甲脚程不快,走得慢慢悠悠。
赶到鹰啸营之后,许宽就感觉到气氛很奇怪。
营盘之内非常平静,完全不似刚才骠骑营那么紧张低压,所有士兵也都被赶回了营房之内,但,营门敞着,还有士兵和往常一样巡营来去。营房之内有士兵说话聊天的声音,居然还有笑声。
而且,虎贲营在骠骑营附近的制高点张弓搭箭虎视眈眈,鹰啸营附近就没有这等监看待遇。
许宽和皮裕都觉得不对。
正在此时,鹰啸营探报发现了他们这一行人的踪迹,前往中军帐汇报。
没多久,一个年轻副将疾步走了出来,间或小跑一路至营门,在伏传马前拜倒:“仆陈江绘拜见隽小郎君!隽小郎君长安康健!”
许宽终于听明白了。这一批人里,如尤显、向攸等自称末将的,都是降臣。如康郦、江绘这类自称为“仆”的,则都是陈家奸细!江绘不仅是陈家奸细,他还是陈姓本家!
难怪伏传这么放心鹰啸营,难怪鹰啸营气氛松快,外边连半个负责监看的士兵都没有。
——江绘已经拿下了鹰啸营,根本不需要许宽前来主持大局。
“杀人了么?”伏传问。
江绘摇头含笑:“天命所归,无人斗胆逆天行事。”
伏传才转头问许宽:“伯仁将军放心了吧?”
许宽苍白着脸色点了点头,半晌才说:“小郎君宽仁。”
“如今王贇已死,伯仁将军还得多替营中袍泽想一想。王贇对伯仁将军有恩,于鹰啸营士卒又有何恩德可言?而今他们都松松快快地迎来了新朝太平,伯仁将军为愚忠殉死旧主,将置营中袍泽于何地?替伯仁将军复仇,是蚂蚁撼树,自寻死路。不替伯仁将军复仇,又如何安享太平?”伏传说。
许宽在皮家就已经打定了绝不背叛王贇,他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死,王贇先一步死了。
伏传压根儿也没打算逼他带领鹰啸营去诛杀王贇,甚至于王贇已死,他也不会沦入对恩主对抗的困窘,已经没有了非死不可的理由。之所以执意殉死,只是为了保全他对王贇的忠诚。
“我知道伯仁将军心中为难。”
“一旦伯仁将军殉主自裁,伯仁将军此时有多么为难困窘,鹰啸营效忠伯仁将军的将士就有多么的为难困窘。将心比心,伯仁将军忍心将他们置于如此困境么?”
伏传诚恳地说:“我不忍杀人,也不怕杀人。伯仁将军三思。”
许宽闷头沉思片刻,从马上落地,屈膝下拜:“罪人愿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