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第6/7页)
韩珲自问生在侯府,见了无数大场面,许多时候都是命悬一线。那种使人几乎无法喘气的压迫感,居然在谢青鹤问话的瞬间又出现了!那是真的会死掉的恐怖!
大郎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冷汗也顺着脖子淌了下来:“大师父,我奉命在莽山附近驻守,是为了搜寻等候您的消息。小师父推测您应该是在莽山深处修行,故而命我带着人在莽山附近城池周游,今日到富安县是恰逢其会……不,也不是恰逢其会,我收到闫欢要带人攻打富安县的消息,也知道韩将军会带兵来剿贼,就马上赶过来了……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小师父无关。”
谢青鹤沉默片刻,说:“我初见你时,你还痴傻无知,是个贫民区里走丢了魂的年轻人。待我替你找回魂魄之后,你每日随我研习医术,也曾对我说过,想要成为名医悬壶济世的志向。我想,你这志向何其慷慨有益?既全自身修行功德,又能助益他人。所以,你在我跟前殷勤讨好时,我就会多传你一些小法术,小把戏,想让你未来的路走得更稳健一些。”
“六年不见,你就长成了这副样子?”
“守城而死的士兵是不是命?被无辜破门砍杀的百姓是不是命?被撕了裙子的妇人是不是命?你坐在文庙之中,喝着茶,与贵人谈笑风生,以为自己握得了些许权柄,就可以肆意摆弄下民性命?”
“你是听不见他们的哀嚎哭喊,还是不知道也不记得什么是痛,什么是死了?”
大郎不敢辩白,冷汗涔涔而下。
韩珲看得心头暗爽,忍不住要落井下石:“珲以为此事也不能完全怪罪周郎。闫欢本是王娘娘夫家故人,若不能拿到他残害百姓的实证,周郎也不敢对他妄施极刑。否则,如何向王娘娘交代?”
谢青鹤正在清问大郎,原本不想搭理他,哪晓得他非要往枪口上撞。
“你是觉得你姓韩,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谢青鹤问道。
韩珲一愣。抓紧时机给王寡妇上了一回眼药,怎么效果不大对头?
这时候谢青鹤转过身来,韩珲只怕他当真下杀手,连忙俯身磕头服软:“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我大兄对先生执弟子礼,我自然也是先生的子侄后辈,先生,阿父,儿有哪里不对,您只管教训,儿都一一记下!”
不说大郎二郎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谢青鹤也很久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玩意儿了。
韩琳对谢青鹤是有感激之心,可与谢青鹤相遇之时,韩琳就二十好几了,哪可能对十岁左右长得跟个矮豆角的谢青鹤执弟子礼?这会儿谢青鹤也还不到二十岁的模样,年近三十的韩珲就敢腆着脸从父辈直接喊到“阿父”上边,一口一个“儿”自称,半点磕巴都没打。
难怪史上是他接走了韩琳的世子之位,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把粱安侯哄得神魂颠倒也不难。
“他有他的罪过。你手握三千骑士,分明掌控着富安县的局面,却非要坐在这里与他虚以委蛇,故意等着闫欢进城杀人之后,再出手收拾残局——他不吝惜守城士卒与百姓的性命,你就很爱护百姓下民么?”谢青鹤问道。
但凡韩珲与大郎之中,有一个人把人命放在心间,富安县都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荒唐事。
韩珲别的不会,装孙子一流,连连磕头:“儿知错,儿改过!”
谢青鹤嘴上说得严厉,只要韩珲没有过分顶撞,他并没有处置韩珲的想法。
一来韩珲不是谢青鹤的后辈子侄,谢青鹤压根儿就没有教养他的义务,二来韩珲是带甲之人,领兵在外最重权威,谢青鹤无职无权就不能损害他的威严,以免军中生乱。
——富安县之事,谢青鹤跟韩珲说不着,自然会去找韩琳问罪。
把韩珲吓得闭嘴之后,谢青鹤又考虑了片刻,对大郎说:“今日守城而死的兵卒,受逆贼祸害的百姓,皆由你亲自殓葬,不得假手他人分毫。此事做好之后,我要废去你的修为。从此以后,不必修行,好好做个大夫,再重新想一想你六年前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