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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云嫂急躁地说,“这枪一点都没有坏,去年云保还借去用过,打了很多野兔。这枪好好的。”
“它是野兔吗?”云伯恶狠狠地吼了一句。
“那么,你说它是什么?它要让我们完蛋!”云嫂气极了。
“它是——它是——呸!”
云伯去厨房烧火去了。
云嫂纳着鞋底,两眼茫茫,仿佛末日来临。半天她才定下神来。她看见五妹挎着篮子从那土沟里走过,她在打猪草。五妹一点都不害怕,也不把家里的损失放在心上。这个小孩有点没心没肺的味道。每次云嫂去找她诉说,她都是那句话:“不要管。”但是云嫂注意到女儿有一个变化,这就是她去打柴也好,割猪草也好,都不再走得很远了,她似乎在绕着这只恶鸟转呢。想到这里云嫂又有点兴奋了。毕竟他们父女都没有忽视这件事。他们会不会想出办法来呢?云嫂是妇道人家,这种大事不应该由她来拿主意,所以她只能干着急。再看那猫头鹰,似乎又长大了,像个老虎一样蹲在那里。
厨房里面竟然响起了云伯的山歌声,听得出他很激动。云伯年轻时山歌唱得很好,他是个有文化的城里人,却自愿到这乡下来落户了。云嫂也是跟了他来的。乡下的日子冷冷清清,但因为云伯喜欢,云嫂后来就也喜欢了。
云伯很久都没唱了,这一唱,云嫂就坐不住了。她跑进厨房,拿出白面来做煎饼。
“又吃煎饼?”云伯有点吃惊。
“要庆祝一下!”云嫂响亮地说。
“嗯,有道理。”
夫妻俩很快就把煎饼做出来了。韭菜煎饼,香喷喷。
五妹也回来了,三人围着桌子吃煎饼,云伯兴致高,还喝了一杯酒。五妹也喝了酒,脸上红彤彤的。她看着云嫂,瞪圆了眼,说:
“妈妈要离家了吗?”
“什么?”云嫂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五妹低下头,呜呜地哭了。
“她喝多了。”云伯不动声色,“你也喝一点吧,为什么不?”
于是云嫂也喝了一杯。
云嫂很少喝酒,走出门时头就有点晕。她挎着竹篮,是去摘豆角。她刚走到转弯那里就被袭击了。她感觉很多鞭子抽在她身上,她躲不开,只好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她想,也许自己要死了?这只鸟在自己上面,它怎么长出这么多鞭子来了呢?有几下抽得特别狠,就好像将她的身体劈成了两半一样,她听见自己的惨叫传得很远。一会儿她就不省人事了,坠入黑暗之前她还看见眼前有个极亮的火球。
她坐起来时全身痛得像针扎,忍不住哼了几声。有人从身后用双手插进她的腋下,将她一下就搀起来了。她痛得发出尖叫,可还是稳稳地站住了。啊,这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再看呢,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她想起来了,她年轻的时候,街上有个面目清秀的青年成天坐在街边为人们修理板车的轮胎。这个人很像那个人,只不过比以前结实多了。
云嫂隐隐地有点激动。
“你是有林吗?”她问,她的声音因疼痛而颤抖。
“嗯。你是秀梅。”他说话时目光飘忽不定,“那只恶鸟要毁掉你。”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不来呢?我常来的,这里并不远。”
“离哪里不远?”云嫂吃惊地看着他。
“离家里。我家就在这附近。”
“你的家?”
“是啊,那里。”他指着身后的那片荒地。
云嫂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倚在有林的身上。他真的是那个有林吗?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害臊?他搀着她往前走,她就机械地迈动脚步,身上的伤痛也缓解了。他们正往西边走,过了荒地,就是一大片沼泽地。云嫂在心里嘀咕:难道他住在沼泽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