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口福与欢乐指南(第2/10页)

譬如民国时期成就有一家店名为“味之腴”,就是按苏东坡上述“指示”来做的,他们的主菜是“东坡炖肘”和凉拌鸡丝(鸡块),一肥一瘦、一醇厚一麻辣、一一嫩、一助餐一下酒,二者之搭配相得益彰,以它们压阵而配以一二十种经济小菜即可成席,既可小酌也可办席,其风靡成都是必然的。主菜“东坡炖肘”不同之处在于与全鸡合炖,用鸡汁原汤炖肉,汤内拌以汶川大雪豆熬,浓而不粘,色白味鲜,用文火慢煨,讲究火功。如此一来,苏东坡“肥而不腻,而不烂”的教导就做到了。而“东坡炖肘”的调料之原料,是温江的好窝子油加宰细的用油酥过的郫县豆瓣,以及味精、花椒面、芝麻粉,混以熬炼的红油,又稠又黏,既浓又香,极又引起食客的食欲。但在餐饮业繁荣的今日,也极难吃到像这样味道醇美的“东坡炖肘”,看来苏东坡的“指示”是指导“东坡炖肘”的思想理论基础。

自然,我们是个一贯于且善于慎终追远的民族,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我们也喜欢转弯抹角将其牵连上,以显示我们对权威的崇奉。譬如寻常有点文化的人知道鲁迅说过,人类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真正的勇敢者。读过点《庄子》便知道有个著名的屠夫庖丁,把杀牛完全搞成了一门艺术,从动物解剖上升到了美学高度,与饮食是有点关联的。懂点饮食文化的人,会说易牙是我们烹饪之主,至于他为获得宠幸,将儿子熬了汤送给齐桓公喝,这道空前绝后的“高级珍肴”,尊其为祖的人大多是想免提的。当然,为了“长自己的志气,灭他人的威风”,不妨说我们吃也吃得比你们那些茹毛饮血的蕃人时间久远,易牙都还不算烹饪的老祖宗,都是从活得有点让人纳闷的彭铿,即我们的彭祖那里学来的,而如果彭祖从小就会烹调的话,那么我们的饮食文化无疑要往前推进一千年。除此之外,我们尚可拿出“烹调之圣”伊尹来“充实”我们的烹调历史。

其实说白了,吃是一个本能动作,对于人类来说,进入不了智力评价范畴,至于做饭菜也是人类普遍习得的一个日常行为,尽管各个民族所运用的方法,不同之处不少。当然要将吃做得好,的确需要依赖随社会发展形成的社会分工,特别是商业的繁荣、农业的发达。上古社会即便皇宫中的厨师,也不大可能使其推而广之,民众得以分享的机会等于零。当然,民众可以自创食谱,独立且盛行于民间,那非靠商业的发达及其相应的传播不可。

明人傅振商在编《蜀藻幽胜录》时开篇辟首就说:“蜀之位,坤也。”《周易》之“坤”位,与“乾”相对,属阴,代表大地。大地生万物,故不少民族都将大地视为母亲。的确如此,成都气候温和,年平均气温在15—16度,加之成都平原的土质大部分是微酸性灰色沙质土壤,土质疏松,含有多种肥料成分,渗透性好,保温力强,通气易碎,涵水力很好,适宜农作物的生长。复次成都平原的地势是西北高而东南偏低,平均坡降度为千分之四,为都江堰进行自流灌溉提供了极其便利的条件,水旱从人,沃野千里,物产丰饶,绝非溢美之词。明末川人李实的《蜀语》在“沃土曰鱼米之地”条便引田澄诗“地富鱼为米,山芳桂是薪”作注,充足的食物,温润潮湿的气候,使成都形成“尚滋味、好辛香”的饮食风尚。一句话,成都形成独特的饮食文化,究其根本,乃山川地利之功。成都的瓜果蔬菜,可应时而生;各种家禽养殖,能充足提供;诸种调料佐味品——如自贡贡盐、汉源花椒、太和酱油、保宁酽醋、郫县豆瓣、资中冬菜、叙府芽菜、夹江豆腐乳、涪陵榨菜、永川豆豉等,而且每种调料和佐味品均有数种与之齐名者可供选择——也一应俱全;人们向有耽于享受的脾性,均为成都的餐饮业之发展提供了极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