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伯吉斯(第2/3页)
当初念高中的时候,我经常让他在公共汽车站放我下去,或者祈祷交通灯赶紧变红,这样我就可以在他送我到学校前跳下车了。自从父母被抢劫、母亲很有可能被强奸后,金米还没有来看过他们;她一直领悟不到事情的要点,老爸说你也下车的时候她还要咒骂两句。事实上老爸毕竟不是圣灵感孕女子学校的一名十四岁女生,我只想尽量表现得像是很有钱,有资格像坐着沃尔沃轿车来上学的姑娘们那样,昂起脑袋学着空姐走路。你不能坐在福特福睿斯里当着那些小婊子的面出场,她们会想方设法埋伏在大门口,等着看每个人都是坐什么车来的。“看见丽莎她爸开什么破车送她来吗?我男朋友说是一辆科尔蒂纳。那是老爸给女仆开的车。”真正气得我血液沸腾的倒不是我老爸没钱,而是他就找不到半个好理由花钱。一方面说,这解释了他为什么会被劫匪盯上,但另一方面说,也解释了劫匪为什么几乎空手而归。他能炫耀的只有这个:疥疮婊子养的小贼只抢走了三百块。
你不可能安全至上,因为哪儿都不安全。老妈说两个劫匪抓住老爸的两只手,轮流踢他的卵蛋,就好像在练足球。还说他不肯去看医生,哪怕他撒尿远不如仅仅一周前那么有劲了……我的好老天,我这语气越来越像我老妈了。事实上,他们来过一次就有可能来第二次,谁知道呢,下手说不定还会更重,会让连父母被抢劫老妈很可能被强奸都没个消息的金米打电话问候一声。
社会主义总理的新主义是逃跑主义。全牙买加的女人里,大概只有我没听总理说每天有五班飞机去迈阿密,谁想离开都可以走。更好的必定会来?更好的四年前就该来了。现在我们有这个主义、那个主义和一个喜欢谈论政治的老爸。这时候他终于不希望自己有儿子了,因为男人会打心眼里关心这个国家的命运,而不是成天琢磨该怎么当上选美皇后。我讨厌政治。我之所以讨厌政治,只是因为我生活在这儿,所以就应该体验政治。但你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你不体验政治,政治就来体验你。
丹尼来自布鲁克林。这个金发男人学农科,来牙买加是为了做研究拿学位。谁能料想牙买加创造出的一颗科学明珠是母牛呢?总而言之,我和他在约会。他带我去上城区的梅菲尔饭店喝酒,忽然间身边只剩下白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好像上帝挥挥手就噗的一声全是白人了。我是所谓的淡棕肤色,但即便如此,一眼看见这么多白人也挺吓人的。我以为大概是有谁错把这儿当成北海滩了,因为饭店里有许许多多游客。但随便哪个人张开嘴,说出来的都是牙买加方言。尽管后来我去的次数多得记不清了,每次听见白人说土话,我都不得不弯腰从地上捡起我的下巴。“等下!吼吼,是你吧,老弟?吼吼,好些日子没见喽,哥们儿,发财不认人了?”他们甚至都晒不黑!
丹尼爱听特别奇怪的音乐,纯粹噪音而已,他有时候放得格外大声,就为了惹我生气。纯粹的噪音,摇滚乐,“老鹰”,“滚石”,还有许许多多实在不该假装白人的黑人。但夜里他会播放一首歌。我们差不多四年前分了手,但有两句歌词每次我眺望窗外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唱。我真的相信。假如你不喜欢这些就会离开。【29】
说来有趣,我能认识他都是因为丹尼。一个唱片厂牌在山顶上举办的什么派对。只有时髦人和白人住在这上面,对吧?我记得我这么说。丹尼说他没想到黑人也会这么种族主义。我去倒潘趣酒,慢吞吞地倒,消磨时间,这时看见丹尼在和厂牌老板交谈。我完全就是工作人员眼中的那个人:和美国人睡觉的自负黑鬼。站在丹尼和厂牌老板旁边的就是他,一个我从没想过有可能会遇到的人。连我母亲都喜欢他最新的单曲,不过我父亲看不起他。他比我想象中矮一点儿,除了我、他和他的经纪人,在场的黑人都在走来走去问客人要不要再加点儿酒。他站在那儿,像一头黑色雄狮。性感妹子就这么遇见这汉子了,他说。学校教了我十五年该怎么得体地说话,但这依然是我听男人说过的最甜蜜的一句话。